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矛盾圈 | 上頁 下頁 | |
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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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點頭道:「正是,這可怕的工作,就是那三個女子動手的,連那菊香也同樣有分。因為菊香雖然是死者所親信的,但失頭的事,伊覺得自己也有過失,故而不得不傾向到偏氏方面去。我現在回想,當時我們即使找著了這小使女,伊也未必肯把真相告訴我吧! 我又問道:「但這錢老七在後門外偷窺的行動,王保盛在前天早晨就告訴我們的。你當時怎麼還想不到他?」 霍桑搖頭道:「唉,包朗,你說得好容易!當時我們隔著層層的疑障,我並沒有天眼通的本領,又不能『掐指一算』,怎麼能想得到?我既然知道他們有偷表的詭秘舉動,料想勢必有通同助理的人。我因假定這個在後門外偷窺的黑臉人,定是倪氏的同謀人之一。這個人既然只被王保盛偶然撞見一次,便無影無蹤,一時自難於著手。我自然先把他擱一擱,另向比較有依據的方面進行。後來我們越查越覺矛盾而模糊。據我們各方面調查的結果,那劉氏出於自然的病死,似乎沒有疑問、而保盛所報告的疑點,又並非捏造。因為他們前半部的手續完全合理,後半部卻又明明有犯罪行為。這一個絕大的矛盾點,直到我親眼瞧見了劉氏的屍頭,方始貫通。那頭的頸項上並無血跡,明明不是生前割下來的。我才覺得他們犯的只是毀屍的罪。但是再想一想,我還不知他們為什麼要割屍頭,這頭又為什麼會這樣子發現。矛盾依然矛盾。後來我從保榮的臥室中發現了那張花會的畫圖,才料想到七八分,知道割屍頭的作用,就為打花會。但我還以為毀戶的是保榮。還有那屍頭的自動發現,我仍解釋不出。直到我接著了汪銀林的名片,方始知道保榮既是始終被拘著,失去了自由,他當然木能把屍頭送回,並且他如果偷了屍頭,也決不會直接到賭場裡去。所以我認為又是一個矛盾點。但除了保榮以外,又沒有別的可疑的人。因此,我就料定這裡面必另有一個不相干的人,也抱著打花會祈夢的目的而平的。那人大概在天明時和尚們走了客堂中沒人的當地,乘間把屍頭偷割了去。我更進一步,才想起了這個曾被保盛撞見的黑臉麻子。」 「但你後來查明這錢老七,又怎麼如此容易?」 「那本不是難事。我除了他的黑臉麻子的面貌以外,還有三種根據:第一,這個人是一個打花會的賭客。第二,這人既乘著天明前客堂中沒人的當地動手,一定是一個慣於早起或做夜工的人。因為我假定那屍頭的失竊,必在天明前和尚們剛才離去的當兒,此外便不免有種種障礙。第三,他一定又住在附近。有了這種種條件,那看弄的金虎自然便不難指認出來。後來我到西四弄二十九號裡去一查,他的鄰居們果真瞧見他昨天上燈時拿了一隻板箱出門,因此,我便確信這錢老七就是割頭的人。」 我微微笑道:「我回想起來,這件事的破獲可算完全出於僥倖。假使那錢老七不曾到王家去窺探,或雖曾窺探而沒有被王保盛撞見,或是那錢老七把屍頭隨便丟到了荒野裡去,那末,無影無蹤,你又到那裡去找呢?」 霍桑答道:「雖然,那不過多費些周折罷了,也決不致於永不破獲。譬如我們圍著種種疑點而要求開棺檢驗,失頭的事也會顯露。等到王保榮被拘的真相披露以後,查問明白,我們自然也會假定割頭的是一個外來的人。這個人的下落,仍可依據我所擬定的三個條件去尋訪。這樣,我們至多多費一兩天功夫,決不致讓錢老七終於逍遙法外的。」 我點點頭說道:「那末,那唐禹門對於掩蓋失頭的秘密可是也參預的嗎?」 霍桑應適:「那是不成問題的。不過他只知道失頭的消息,並不曾目擊那失頭的屍體。因為倪氏母女在把屍體裝進了棺材又釘了蓋以後,保鳳才差那長腳三子去通知後禹門。所以他在這件案中,實際擔任的事情,只限於偷喪的設計,雇用阿四等四個新土工,向保榮所雇的獅子弄裡的阿玉杏生等給錢解雇,後來又往會館裡去接洽,和將菊香藏匿在自己家裡。這都是他對於他的未來岳母的功勞。不過他說出了向大東門外雇主工阿四等的一回事,卻是一個大大的漏洞。」 「不錯,不過我覺得他們另換一批土工的事,近乎多此一舉。他們就因著畫蛇添足,反而露出了真相。」 「不。你太輕視他們的用意了。你總知道這裡的俗習,棺殮的事必須立工擔任。假使他們仍舊叫阿玉和杏生們抬棺材出去,他們一定要懷疑為什麼不叫他們把屍體裝進棺材裡去。萬一他們把這件事在外面談論起來,既然近在咫尺,他們的秘密豈非有破露的危險?現在他們把舊的解雇,照樣給錢,推說另有熟悉的土工料理後半部手續,阿玉們自然不致疑心。對於那新展的阿四們,自然可假說裝棺的事是前雇的土工辦的,因鬧了意見,故而另雇,阿四等自然也不致生疑。況且他們又距離很遠,在保守秘密上當然也比較的穩妥些。」 我聽了這番解釋,不能不承認我先前對於他們的設計的確估量太低。這時我的手指又不期然而然地在衣袋中摸著了那張畫圖的蠟紙,又重新拿了出來。 我又道:「霍桑,你昨天說倪氏的服毒,就圍著這一張紙。當時我簡直想不到這裡面的關係。此刻我已明白,這畫圖原是花會中的人物,倪氏本懷疑保榮因著打花會祈夢作用而割頭,那時伊又在房裡面聽得你說到保鳳抱頭不可能的話,便知你已窺破了他們的真相。伊本相信伊的兒子有罪,一時情急,便打算服毒自殺,此刻看來,原已毫無隔膜。不過這圖背後還有『諸葛亮唱空城計』七個字,究竟什麼意思,我依舊莫名其妙。」 霍桑道:「這六個字可算是道地的無稽之談。這一張圖在那本所謂『致富全書』上第十六頁,這個人叫做陳攀枝,是一個螺雞精。那上面注解裡說,如果夢見『諸葛亮唱空城計』,便應打口陳攀枝。料想空城計的『計』,和螺雞精的『雞』字是諧聲的緣故。那王保榮在這一門上偶然應驗過,故而把這張圖描了下來,又寫了這七個字,說不定是一種紀念品呢。」他說完了,微微歎一口氣,便瞧著我出神。」 他又道:「包朗你現在還有別的疑問嗎? 其實這時候已不容我再發什麼問句,那電話機上的鈴聲琅琅地響著,霍桑便起身去接。一會他回過來向我報業。 「包朗,這是王保盛打來的。他明白了這事的真相以後,深自懊悔自己的鹵莽。他曾到公濟醫院裡去向他的姨母請罪。那倪氏昨夜洗胃過兩次,今天已好得多了,又圍著誤會的破除,大概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我問道:「那末,你想伊在這件事上可有沒有法律上的處分?」 霍桑從書桌面前抽出一隻紙煙,用火燒著,又緩緩走到那張靠窗的籐椅上躺下。 他答道:「我想沒有多大處分。他們在實際上既然沒有犯罪,保盛又完全諒解,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一回開棺裝屍頭重殮的事,自應由保盛負責,不過須經法院的允准。萬一檢察官方面有什麼異議,我想那幹練利口的許邦英總有辦法。還有那唐禹門,我想也會瞞著他的父親,給他的愛人和未來岳母出主意,用不著我們費心。不過那錢老七;我想總要到裡面去坐幾年了……包朗,你應許給保榮作保的話,卻不可食言而肥。因為他拿出去的東西,的確還不曾變動晚。」他呼了一口紙煙,又笑著說道:「包朗,你費去了兩天的工夫,換得這一種別開生面的資料,大概不算得不值得吧。 我也緩緩燒著一支紙煙,答道:「是的。不過我的願望,還打算請你費些心力,把一班專吸下層階級的膏血的魔鬼,下一番斬草除根的工夫!」 霍桑忽注視在書桌上一隻天藍色小瓷瓶中的幾朵傲霜的菊花,默然不答,唇角上似有一絲微笑。他連連噴了幾口紙煙,煙霧彌漫中,我瞧見他的笑容忽而收斂,似在緩緩地點頭。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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