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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他在二十三日晚上,曾到王家後門口去探過一探,卻不見動靜。他有些詫異,王家裡失去了屍頭,怎麼竟毫無舉動。故而到了二十四日的早晨,他第二次到王家後門口去探聽,恰巧撞見王保盛從裡面出來,他便急急逃走。這些就是錢老七犯罪的經過。

  二十六日的早晨,我到愛文路霍桑寓裡去找他說明幾種補充的解釋。這原是他夜裡在警署門口分手時約定的。不料我到的時候,他卻早已出去。施桂告訴我,他是接了滬江旅館姓許的電話才去談判的,故而叫我在他的辦公室中坐一會。我等到十點敲過,霍桑才回來。他先打了一個電話給汪銀林,叫他把守候阿四的偵探們撤去,又請他擔任關於公事方面的一切手續,又約他在空的時候到寓裡來,以便把案中的詳情報告他。

  霍桑坐了下來,毫不保留地給我解釋一切進行的過程,不過他在解釋案中的內幕以前,先發了一番牢騷,詛咒那害人的花會,同時又歸罪到社會制度的畸形。

  他歎息道:「包朗,你讀報時候,如果能特別注意到社會的下層狀況,那你便可以明瞭這花會的惡勢力的厲害!唉!死人的花會!吃人的魔鬼!」

  我點頭道:「我對於打花會的賭法,雖完全是一個門外漢,但偷割圖髏的話劇,報紙上果真也時常瞧見。還有更不堪的,少年婦女們,會不顧一切地睡在曠野中棺材旁邊去祈夢,因而遭遇暴徒們的好劫!至於因賭輸而自殺的事,幾乎每天報紙上都可以找幾件出來!」

  霍桑應道:「這些結果果然是很可怖了。我想這還不是焦點,終有一天會有著魔的賭徒,割了活人的頭祈夢!但更可怕的,卻是這班匪棍們的手段。他們有所謂聽筒,分簡,航船等等,真是星羅棋佈,無孔不入!那些進出巨萬的大賭場,影響所及,至多不過掀翻了幾個富豪大亨的寶座,撕破了幾個有閑階級的錢囊,還無所可惜。但這吃人的花會,卻最吸收勞苦階級的膏血,而且惡勢力非常普遍!這真是上海社會的隱憂!」

  我忽自告奮勇地說道:「那末,我們來努力一番,把這一班匪棍撲滅一個乾淨!」

  霍桑又深深歎了口氣。「唉!談何容易!這也並不是根本辦法。你豈不瞧見社會上經濟崩潰的現象,處處既充滿著失業恐慌?而少數人還只顧自己享樂!多數人既感著謀生的困難,便都趨向不勞而獲的投機方面去。那些角黠的魔鬼,便利用著這種普遍的僥倖心理,隨處佈設著殺人的羅網,專等那些可憐的愚民一個個投身進去!」

  我們經過了一度相對的歎息,我便問他怎樣會想到那個打花會著魔的錢老七。

  霍桑因解釋道:「這一回事在著手的當兒,我敢說誰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剛才找到滬江旅館裡去,那許邦某因著事實的發展無可掩飾,也不必掩飾,故而招集了保盛,和我開誠佈公地談過一回。他曾把那菊香領出來作證……」

  我不等他說完,禁不住插口道:「唉!這小使女已出現了?你瞧見沒有?

  霍桑點頭道:「瞧見的,伊被藏在唐禹門的家裡。昨天我們到唐家去時,伊就在樓上,可以說當面錯過。我們起先本希望找著這女孩子,給我們做一個證實倪氏母子們犯罪的證人,不料結果伊反做了給他們洗刷嫌疑的證人。這也是我所意想不到的。

  「菊香怎樣給他們洗刷?

  「那王保榮在法院裡告訴你的話,當真完全不虛。在他出門以前,經過的事實都是很自然的。自從他出門以後,因著種種的疑障,才構成這件離奇的疑案。他偷了東西出門時,菊香已在開始瞌睡。但伊在迷蒙中曾瞧見他拿著包裹偷偷地出去。接著伊果真睡著了。過了一會,屋面上大概因著野貓的奔竄,掉下了一塊瓦來,菊香才突然驚醒。伊張開眼睛來一瞧,忽見那白饅的一角有些卷起,從慢外瞧得見的那盞放在死者頭邊的幽明燈,那時也已熄滅了。伊有些驚異,站起來探頭向慢背後一瞧,覺得有了變動。伊更將慢角拉起了些,便發現了板上躺著的主母已變做了沒頭的屍身!伊才禁不住驚呼起來。

  那倪氏母女知道了死者失頭的事,大家都慌得沒有辦法。後來查問保榮,菊香就說曾瞧見他偷偷掩掩地拿了一個包裹出去。那倪氏知道保榮本來是個打花會的信徒。伊一時神經過敏,便假定保榮定是為著打花會祈夢的緣故,將死人頭割了出去。伊知道保榮平日的喜歡賭博,並且本有些膽大妄為,這舉動也幹得出。除此以外,伊也想不出別的解釋。伊覺得這回事若給保盛知道,一定不得了,才想出掩飾的方法來。

  「這種事假使發生在別的人家,原可以用合法的手續解決,決不致鑄成這樣的大錯。可是他們的家庭是畸形的,這裡面既有妻妾的地位,又有異母兄弟的猜疑,還夾雜著遺產的禍水,層層魔障,便鬧出這種意想不到的糾紛。你總記得王保盛曾告訴我們,倪氏送棗子湯給他喝的事。這舉動分明是優氏圍著幹了虧心事,要想彌補課盛的感情,未必有什麼惡意。保盛卻因著疑障的阻隔,便認定伊要下毒謀害。即此一端。已可想像到家庭問疑障的可怕。」

  我也跟著霍桑歎了一口氣:「這婦人既這樣子假定伊的親生兒子保榮割去了屍頭,可是就自己動手把那沒頭的屍體裝進棺材裡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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