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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在我的預料之中,唐禹門聽了這句單刀直入的問句,也許會跳將起來。可是我的預料並不怎樣準確。他不但並無這種表示,連他的身子都不曾震動,仿佛他已經猜到了我01的來意,故而早有準備。

  霍桑見他呆住了不答,便忙著繼續問:「唉!禹門兄,你不用顧忌得,大家自己人。這件事很嚴重,我們私下來通報,原想找一個補救方法,完全是出於好意。現在我可以說得明白些。今天早晨有一個姓朱的人到曹律師那邊去商量一件事。這娃朱的是代表一個潘之梅的。這個人你可也認識?」

  唐禹門微微搖了搖頭,他的眼光卻釘住在霍桑臉上。

  霍桑仍自顧自地說道:「這播之梅是南京路天源皮貨號的總經理,姓朱的就是這皮號裡的心腹的司帳。你總也知道王保鳳的父親,生前就和這潘之海合股開設天源皮貨號的。現在這姓潘的患著風病躺在家裡,故而派了姓朱的來和曹律師商量。」

  那少年不期然而然地點了點頭。他雖不開口,他的神氣上明明已帖帖服服地進了霍桑的圈套。我真佩服霍桑隨機應變的急智。因為我知道他這一番續密曲折的鬼話,明明是在無意中瞧見了這少年隨時構造出來的。

  霍桑又鄭重說道:「這姓朱的說話非常荒謬,我們起先還不在意,後來聽得他說起令尊的姓名——」

  這時那唐禹門才第一次插口:「什麼?他知道我父親的姓名?」

  「是啊,他們調查得非常詳細。他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讀書,也知道你在這件事上參與的事實——」

  他忽又插口道:「唉,俞先生,你說了好幾次。『這件事』,『這件事』,究竟是什麼事呀?」

  霍桑連連點頭道:「好,好,我說得明白些。那姓朱的說,天源老股東王訓義的夫人劉氏。在三天前死了,死得非常可疑。他因此懷疑這裡面也許有什麼陰謀。而且他們料想這陰謀的主動人物,就是——就是——」他故意停頓了,眼睛直注視著這少年,裝得得口說不出的樣子。

  唐禹門鐵青了面頰,顫聲應道,「就是我嗎?」

  「是啊,他們竟這樣說你。」

  「那真是無稽之談!」

  「當然,我們也認為這話太荒謬無稽。我們相信你斷不會於這樣的事。」

  「但他們怎麼會說到我?」」

  「據姓朱的說,劉氏未死以前,曾把你和伊女兒保鳳結識的事告訴過姓潘的人。伊曾說伊絕對反對這件事,並且曾和你有過衝突。我相信這大概也是捏造出來的。」

  唐禹門的青白的臉上忽而泛出一絲紅色,低儒著道:「這個——這當然也是謊話。他們還說些什麼?」

  霍桑的目光似在欣賞唐禹門胸口的那條遊地紫線的領帶,並不注意禹門臉上的變異的面色。他的語調很鄭重,不過也很從容。

  他答道:「他們最初的疑點,就在劉氏的偷喪。姓朱的說,當二十三日上午,潘之梅差人進甲禮去時,劉氏的棺材已沒有影蹤,因此,才引起了疑心。他們說,當劉氏死的前幾天,你天天在伊家裡走動——」

  唐禹門忽怒睜著雙目,插口道:「完全胡說!那真是含血噴人!」

  霍桑作同情聲道:「唉,我們原不相信。不過,禹門兄,你須明白,我們最好開誠佈公。假使你當真沒有這樣的事,那末,事實最雄辯,盡讓他們亂說,你也絕對不用恐懼。萬一他所說的有幾分實在,那末,我們也應得早一些準備。」

  唐禹門仍突出了雙目,高聲道:「我的話完全實在。我自從L星期三起,一連發了五天瘧疾,直到本星期一的早晨熱度方退。故而這幾天我連門口都沒有出,怎麼能在伊家裡出進?」

  霍桑輕輕拍著手,點頭道:「這好極了。你有這樣的證明,他們的誣陷自然可以不攻而破。我想想看,今天是星期五,二十五日。你在星期一,二十一日退涼,那劉氏卻是在二十二日晚上死的。在你退涼以後和劉氏死的以前,這中間你諒必也不曾到潤身訪王家去過。」

  「當真沒有。我直到二十三日清早,方才知道劉氏的死耗。」

  「唉,好極,好極,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雖疑心你有謀害劉氏的可能,你卻有這樣堅強的事實做有力的反證。那末,其他的種種說話,都可以不成問題。」

  他分明已被霍桑的虛偽的同情所麻醉,故而我初進門時,他的那種戒備的神氣,此刻反而消失不見。

  他反問道:「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的話?」

  霍桑兩手抱著膝骨,低下了頭,似在尋思什麼,仿佛沒有聽得這少年的問話。我對於他本來有一種懷疑,這時雖見他侃侃而談,卻還想得到一種更確切的證明。我便利用著這停頓的時間,從中插了一句。

  我道:「禹門兄,只要在劉氏死的以前,你的確能夠證明不曾到過王家去,別的都不成什麼問題。」

  唐禹門作堅決聲道:「我的話完全真的。二十二日上午,我雖曾出門到學校裡去,但上了一課,覺得有些頭暈,隨即回來,以後便沒有出門。這都可以找人來證明的。」

  「那末,劉氏是在二十二日傍晚時候死的。你說在二十三日清晨方才得信。這一點也是實在的嗎?尊府總有電話,難道他們在劉氏臨終時不曾當場打電話給你嗎?」

  唐禹門的眼光在我臉上轉了一轉,忽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覺得報喪的時間太遲,疑心我故意掩飾嗎?其實梁先生誤會了。我索性告訴你們吧,我和保鳳的交誼,只有我家母知道,還沒有和家父說明。所以伊從來不曾打過電話給我。二十三日清早,伊也是差人送信給我,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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