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樓頭人面 | 上頁 下頁


  我驚喜道:「什麼!你已準備結束這案子?難道你已經——」

  霍桑搖搖手。「正是。你姑且耐一下子,別催著我解釋。」像坐到籐椅上,伸直了兩腿,用白巾抹抹額角和脖頸。他又高聲叫道:「施桂,你叫蘇媽把我們的兩雙新的漆皮皮鞋擦擦亮,我們晚上要穿。」

  這吩咐有些不倫不類,我感到莫名其妙。他卻安閒地開始吸煙。

  我問道:「霍桑,這究竟怎麼一回事?你又賣關子——」

  來一個打岔。施桂引進一個人來,就是我們的老友倪金壽。

  倪金壽先說:「霍先生,剛才失迎。但你留字條約我來,可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霍桑劈口應道:「是!不單是新發現,我已經把全案的真相都查明白了!

  倪金壽歡喜地說:「那好極!開審起來,不怕那兇手狡辯了。霍先生,我很感激。」

  霍桑似乎沒有聽得,忽而自言自語。「唉!可惜還缺少一個人,否則我的結束談話就可以開始了。」他皺一皺眉,取出表來瞧一瞧:「他不會不來罷?……好,我不如先說起來,等他來繼續加入,免得耽誤金壽兄的工夫。」

  靜一靜。紙煙的煙霧又開始氯氟。我仍是滿腹疑團,想不出結束的方式是怎樣。

  霍桑說:「金壽兄,張友恩的致死的情由,你說你早已知道,不用我再說了罷。」

  倪金壽道:「是。照現在的情勢,內幕已經很明顯。嚴公聲和張友恩勢必同戀著陳碧霞,碧霞到底被公聲所得,友思是失敗了。不過因為碧霞的一張照片落在友恩手中,所以在結婚之前,公聲企圖將肖照取回。他連夜向友恩交涉,不料友思不答應,事情就弄僵。但瞧友恩把照片藏在身上,就是一個明證。當時公聲因為堅索不得,彼此決裂了,所以公聲就把他打死。」

  霍桑一壁吐吸著煙,一壁斜側著頭聽著,可是他的臉上卻表示一種淡漠的神色。

  他說:「唔,這樣的假定看來好似很近情,可惜事實上並不如此。」

  倪金壽驚異道:「喔?可是我料錯了?難道公聲的行兇另外還有別的情由?」

  「你不是料錯。你弄錯了前提。我剛才說的是指友恩怎樣死的。你答覆這一句就行。

  倪金壽呆上呆。他地疑惑的眼光瞧著霍桑,似要從霍桑的神色中窺測他的語氣。我也覺得霍桑的語氣近乎模棱含糊。

  他道:「霍先生,你可是說除了公聲以外,另外還有別的兇手?」

  霍桑也注視在他的臉上,重複地答道:「別的兇手?」

  倪金壽疑遲道:「是啊,就是那家信中說的警誠友恩的話——」

  霍桑忙止住他道:「不是。那家信上的話若使細讀一遍,便可知和凶案沒有關係。他父親所以說結怨於人的話,不過藉以引證,使友恩知所警誡,應當明哲保身,不可在交際上結怨;並不是說他有某一個仇人將要到上海來加害本思。你若從這一條路上去著想,不免要走入更遠的歧途上去了。」

  「這是包先生提起過的,我本來不曾走這一條路。但你既然說我的第一層見解不對,我又沒有別的成見,自然就想到這歧路上去。那末你的見解究竟怎麼樣?可是說公聲當真不是行兇的人?」

  「他不但不是兇手;而且還是一個被害的人!」

  「奇怪!那末,誰是兇手?」

  「張友恩!」

  倪金壽怔一怔,說不出話。我也不期然而然地放下了紙煙。

  霍桑又道:「難道你已經忘掉了包朗兄的說話?」

  倪金壽突的回過目光向我瞧一瞧。他更加詫異了,眼睛在交替霎。我也象墜入了五里霧中。

  霍桑笑道:「包朗,你真健忘!你自己的話也記不起來嗎?你不曾說過友恩是自殺的嗎?」

  這句話才使我恍然醒悟。當初我一見屍身上槍彈貫穿之狀,驟然間確曾說過他是自殺。但是後來因種種抵觸的疑跡不能解釋,這自殺的見解我也不由不放棄了。

  霍桑繼續道:「你當時因為創口的證跡,料他自殺,這見解本是正確的。不過你發表得太急,沒有把前後的情節斟酌一下,一切可疑衝突之處,也不曾經過考慮而找到相當的解釋,故而你雖有超越的眼光,到後來卻終於被疑霧所膝。這是最可惜的。以後你應得注意這一點。」

  霍桑的語氣是含著些教誨的意味的,但我仍非常愉快。因為我自從幫助霍桑探案以來,有時雖也談言微中,但我的觀察推論究竟不及霍桑的精闢獨到。這一次數一言料中,連大名鼎鼎的倪金壽也沒確見到,找實在不能不感到高興。我瞧瞧倪金壽。他的顏色從驚異而變成沉靜。他的眼睛仍瞧在霍桑的面上,分明還是半信半疑。

  倪金壽說:「這結果實在是出我意料之外的。霍先生,現在你對於這案中的一切矛盾費解之點總已有了合理的解釋了罷?」

  霍桑仍很安閒,點著了另一支煙,點頭道:「是的,現在我先講一個故事,如果有什麼疑點,不妨等講完後再說。」

  倪金壽道:「很好。」

  霍桑連連吐吸了幾口煙,方始說:「金壽兄,這故事的前半段,你方才已經說明,的確不錯。張友恩和嚴公聲同時和陳碧霞發生了戀愛,彼此認同學而變成情敵。情場搏鬥的結果,嚴勝而張敗,你說的也相合。至於勝敗的緣由,一個是愛情純潔,事事出於真誠;另一個卻把色欲做了前提,把金錢做了後盾。久而久之,真相一露,陳碧霞自然就舍此就彼了。」

  故事的性質又跳不出三角圈,不過內幕的變幻,我相信方式是不同的。霍桑停一停,吐了一口煙。他向傭金壽瞧一瞧,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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