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兩粒珠 | 上頁 下頁
一三


  那宅的樓窗上也掛著白色的簾子,裡面電燈燦亮。我忽見窗簾上現出一個女子的影子。那下面的少年又立定了。但那樓窗上女子的影子一霎間忽又不見;似乎伊並不坐定,只是偶然在窗口走動,故而那影子忽隱忽視。但因此可以誰知那少年的進進退退也必已好幾回。那時少年見富上的影子不見了,便又垂下了頭,現出懊喪的樣子,向馬路的中心走來。他向東走了兩三家門面,又立定了回頭向窗口瞧瞧,方才繼續進行。

  霍桑曾叮囑減尾隨他的蹤跡。我自然不能不跟著回去。我正想遠遠地跟著,忽見地跳上一輛空費包車,一直前去。我能用汽車追隨嗎?那會露出破綻。我向左右一瞧,除了那輛車子以外,竟沒有別的車子,我只得投腳追趕上去。我奔過了幾家門面,前面的車子已經轉彎。我正想增加我奔跑的速度,猛覺得我的背後也有急促的步聲。我回頭一瞧,果見有一個人在我後面追來。

  那人忽大聲喝道:「那裡去!快停步!我要開槍哩!」

  六、霍桑的來客

  找不禁吃了一驚,我的腳步不得不停。那追趕的人身材短小,身上穿著黑衣,我才記得就是剛才守在七號對面的人。他是不是當真是在追我?我的左右既然沒有別人,當然是追我無疑。我防他誤會了,也許真個開槍肇事,不得不站住了等他。一會,他已奪到我面前,怒睜著兩目瞧我。他果真已誤會我是什麼歹人。

  他又厲聲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奔逃?」

  我也不禁作混怒聲道:「你弄錯了!我要跟前面的一輛車子,你為什麼阻擋我?」

  他仍攔住我的去路。「你是誰?為什麼要追那輛車子?」

  我忽覺得那人的聲音很熟,仔細一瞧,看見他滿臉粗麻,才知他就是日間被宋家僕人喚來的探目李長慶。不過他的裝束已變換,又站在黑暗之中,我失時竟辨認不出。

  我問道:「你是李長慶嗎?怎麼竟不認識我?我是霍桑的朋友包朗。」

  那人呆了一呆。「哎喲,對不起。我弄錯了!」

  李長慶雖再三向我道歉,但前面的那輛車子,因這一耽擱,已經不知去向。我的汽車停在另一端,如果回過去開了汽車追,事實上方向不明,也許徒勞無功。我本想把長慶申斥幾句,但他也是奉命派守在這裡的,黑夜中突然見人奔逃,當然覺得可疑。他的追阻也是為了盡職,實在也不能怪他。

  我本來還有第二種探聽的任務,故而重新回到了先前那少年張望的一家。我仔細一瞧,果真是挨哀十七號(1,17),門上也有信箱的簡口;那原是每一宅屋子同樣裝設的、我回想剛才的少年,雖沒有當面細瞧,但估量他的高度,一定是薑寶群無疑。他到這裡來做什麼?現在又往哪裡去了?我失去了這尾隨的機會,真是萬分可惜。

  十七號裡忽而走出一個老媽子來。我暗忖我此來本有兩種任務,第一種既已失敗,這第二種任務不能不特別謹慎些。我故意迎上前去,裝做要走向那屋子去的樣子。我到了那老婦面前,便開口問話。

  「請問這裡可有一家姓陳的?」

  那老婦手中提著水壺,似乎是出來買水的。伊突然停了腳步。

  「我家就姓陳啊。你可要找我家老爺?」

  我聽伊操著無錫口音,便乘勢搭訕。

  「我要找的,是從無錫避難來的。」

  「正是,正是——你可要進去?」

  「唔,你家主人是不是叫陳國興?」

  老婦忽呆了一呆。「這倒不知道。」

  我又說:「他先前是在麵粉公司裡的?」

  「先前做過什麼,我也不知道,現在他開著一爿絲廠。」

  「唉,你家不是有兩個少爺嗎?」

  老婦忽搖搖頭答道:「先生,你弄錯了。我們家裡沒有少爺。」

  「那末你們家裡一共有多少人?」

  「除了老爺,有兩個太太,一個小姐。」

  我的目的已達,便假意說道:「那末我當真弄錯了。我要找的,是昨天遷進來的,大概不是你家了。」

  那老婦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家已經遷進來五六天哩。」

  伊說完了掉頭便去,嘴裡還自咕嘰著,分明在抱怨我耽擱了伊的工夫。我在一半滿意的情緒下走到了汽車停頓的所在,上了車,趕緊回愛文路去。不料我到了霍桑的寓裡,霍桑不在。據施桂說,他已回來過一次,沒有吃夜飯,立即重新出去。施桂又從書桌抽屜中取出一封信來,說是霍桑留給我的。我拆開一瞧,信中沒有幾句。

  那信道:

  「這事的曲折太多,處處出我所料。現在事情很危急,我不能不急速進行。你如果得到什麼消息,請留下一個節略。別的事,明天細談。霍桑」

  一瓶澄清平靜的湖水有時也會激起軒然巨波。這件案子真有些近似,曲折太多了!

  我疑惑:霍桑所說的曲折,究竟是指什麼說的?怎麼還有「危急」的形容?這裡播另有什麼嚴重的變化嗎?現在他所進行的,又向哪一方面?但瞧他的不進晚豬而樹膠從公,可見那事情確很嚴重。我就把我所經歷的情形寫了一個概略,留在書桌上。接著我就回自己家裡去解決我的失時的晚膳。

  十九那天的早晨,我在早餐畢後,忙著趕到霍桑寓裡去探問消息,這一天的氣候比上幾天涼快得多。愛文路上,在盛夏時候本是濃蔭夾道,比別的路更見清幽。這時候微風過處,飄零的落葉在空中舞著,蕭蕭瑟瑟,已呈露著濃厚的秋意。

  我走到霍桑寓前,恰見施桂剛站在門口。我向他招呼了一聲,正待一直進去,卻不料施桂把右臂揚了一揚,仿佛阻止我的樣子。

  施桂帶著詭秘的神氣,向我說:「包先生,慢。我先進去給你通報一聲。」

  我不由不住了腳步,心中暗暗疑訝。這一著委實有些突兀。因為這時候我雖已不是這寓見的主人,但像我這樣的熟客,出進也待通報,未免蹊蹺。我只向他呆瞧著,還沒有發問。施桂也已猜透了我的心事,便又低聲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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