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兩粒珠 | 上頁 下頁


  該桑似乎沒有聽得。他的問句撞了壁,低著頭默然不答、宋伯舜似乎覺得不耐。

  他道:「霍先生,我的來意,不在小女,卻在小兒身上。他今年才六歲。我在松江的時候,早聽得上海的綁匪非常猖獗。因此我一看見這奇怪的符號,就不免暗暗吃驚。但這件事還憑空無援,我來便就去報警。我親聞先生的大名,著給人家解決疑難,故而冒昧來求教。霍先生,你想這事究竟有沒有危險?」

  霍桑從籐椅上立起身來,走到桌子面前,把一個大水瓶中的冷水傾了一杯,舉起來一飲而盡。他又走到窗口,挺一挺腰,呼了一口長氣。歇了一會,他才回頭來答話。

  「宋先生,我很抱歉。此刻我實不能下什麼斷語。你姑且忍耐些兒,靜瞧著再有什麼變動沒有。如果有什麼可異的情形,或收到什麼情劄之類,你就差一個人來報告。我再給你想法。」他順手將那書的符號,從桌面上取起,折好了還他。

  來伯舜半信半疑地問道:「霍先生,你想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銀桑含著笑容,作安慰聲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這兩句古話,在某一種局勢下也用得著。你請放心吧。」

  宋伯舜點了點頭,才緩緩立起身來,又準備向我們倆拱手。

  霍桑忽止住他道:「慘。這發現符號的事,你可曾和什麼人談起過?」

  宋伯舜道:「沒有,連內人都沒有知道。」

  「那很好。你此刻回去,也不必多說,只等一有什麼動靜,立即給我知道。」

  「好。隔壁黃家裡有電話,如果再有什麼變動,我立即可以報告先生。」

  霍桑送來伯舜出去以後,便回到它椅子上,開始燒吸他的紙煙。他的目光垂下,煙霧的吐吸也緩慢而有節奏。他既靜默無語,我也不便開口。我防他正在運思,開口也許會亂地的思緒。

  一會,他忽仰起目光來,說道:「包朗,我老實說,這個問題看起來似乎平凡無奇,可是我竟無從索解。那倒是我生平第一次的經歷!

  我答道:「這事真不可思議。我也茫無頭緒。」

  霍桑努力地抽吸了一回煙,又向我說:「包朗,你記述我的案子已經不少了,但失敗的卻沒有幾樁。這一次也許是我的大失敗了。」

  他立了起來,在室中往來踱著。他的紙煙吸了幾口,還剩半截,便隨手丟在痰盂裡面。我見他這種樣子,很想找幾句譬解的說話,卻竟無從說起。天色已是不早,我只得起身告別。

  他送到我門口,說:「包朗,明天會。你明天如果沒有事,我們再可相見。據我意料,這一件奇怪的事情決不會就此中止的。」

  我點了點頭,就分別回家。我覺得他的最後一語,分明他預料這案子明天就要有什麼發展。但發展的情形如何,霍桑也不能前知,我自然更不必耗資腦力。

  二、一粒珠

  下一天——十八日——早晨九點鐘時,我果真接得霍桑的電話。我以為是那奇怪的符號也許又一度發作了,卻不料是另一件案子。前幾天霍桑正閑得不耐,現在卻又接一連二地發生案子,在霍桑也可以說是聊以慰情了。

  霍桑向我說:「你別誤會。這不是山海關路的案子。剛才租界警署的偵探長王良本打電話給我,說大南旅社一百零三號中出了一件竊案。那人認識幾個機關中人,情勢上比較地吃緊些。他覺得沒有頭緒,所以叫我去瞧瞧,我知道你也閑著,不如一同往那裡去走一遭。你直接往浙江路和福州路轉角的大南旅社會吧。我這裡也就動身哩。

  這電話是從他寓裡打來的,顯得他也剛才得信。我急急戴了草帽,雇車向浙江路大南旅社進行。我到的時候,恰巧霍桑的車子也剛才停在旅社門口。我和他招呼了一聲,便一同進去。

  在這個時期,上海旅館的生意真是利市百倍,鬧熱極了。無論那旅館主人怎樣貪心,趁火打劫地把寄宿費抬高,那些避亂寄寓的人們為著要保全他們的生命,依舊是紛至遝來。任何旅館都擠滿了人,甚至後來到的,雖情願多出高價,竟沒有害足之地。因此引起了旅館老闆們的無厭的貪欲,造成了一種「渾水摸魚」的心理——這是戰爭中殺人流血以外的最嚴重的損失。我們進了旅館,見旅客們憧憧往來。語聲也喧囂席耳。但這些人的臉上有一種普遍的現象,都帶著些倉皇不安之色。

  體格魁梧而常穿著玄色長衫的王良本從賬房裡出來,分明他也正在那裡探聽。他見我們,便走過來招呼。

  霍桑問道:「你說是件竊案?」

  王良本應道:「正是。」

  霍桑低聲道:「損失可大?」

  王良本皺眉道:「據他說竟是無價之寶!」

  霍桑似微微一震,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王良本道:「單單失了一粒世傳的珍珠,故而沒有價值5其實據他所說的大小,至多也值得一二千元罷了。」

  王良本摸出一張紙來。紙上繪著一個小圈,說是失主所繪的珠樣。我見那珠樣足有大黃豆般大小。

  王良本引手指著朝東一面的樓梯,說:「他們住在樓上。我們從這一部樓梯上去。」

  原來那裡有兩部樓梯:一部向浙江路,一部通福州路的門。我們就往那靠浙江路的一部上去。當我們上樓時,王良本又把他所知道的告訴我們。

  「這人姓薑,名叫智生,五天前從常州逃來。他從前在北平做過什麼企事。此番共有四人,一個是他妻子,一個十七八歲的兒子,還有一個年老的女僕。昨天晚上,老夫妻倆和女僕一同往戲院裡去的,只有他兒子留在寓裡。今天早晨,那姜某的妻子偶然開箱,忽然發見失珠的事。」

  霍桑但默默記著,並不答話。我們上了樓梯,王良本便領到一百零三號室前。一會,我們便推門進去,王良本又給我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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