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灰衣人 | 上頁 下頁


  這時我的神智已經清醒多了。我料想華盛路上必已發生了凶案。我既然沒法追捕逃走的人,不如就到那邊去瞧瞧。我回身繞過了轉角,抬頭一瞧,看見朝南一排的西式房子約摸有十多宅。那屋子的前面各有一小方空地,圍著短牆和鐵門。這時有幾家的樓上,正在開窗瞧視。約摸向西第五六家門前,有一個人正在樹下的水泥人行道上,俯身瞧什麼東西。

  我急急趕到那邊,才見有一個穿西裝的人躺在地上,旁邊那個穿黑色棉袍的男子,正接著身子想扶他起來。

  那人見我走近。呼道:「唉!先生,不好了!我的主人給人打壞哩!先生,你可能助我一臂,把他抬起來?」

  我答應了一聲,忙走過去托住那受傷人的肩膊。

  那人穿著一件醬色厚呢的大衣,裡面是一套藏青嘩嘰的衣服,身材約有五尺左右,呢帽已經丟落,膏抹的頭髮也已散亂。從電燈光中估量他的年齡,約在三十開外。他的面容慘白,緊閉著雙目,嘴裡的呼吸急促,還不住地哼著。他的衣服既厚,外面又不見血跡,一時卻不知道他傷在哪裡。我又瞧那僕人約有四十歲以上,黝黑的臉兒帶些方形,滿臉粗麻,瞧見了似不很討人歡喜。

  我向那僕人說:「現在你提起他的兩腳,把他抬到裡面去再說。」我向牆上的一塊鋁皮牌子瞧了一瞧。「你主人可就是董貝錦律師?」

  僕人搖頭道:「不是。我們住在這一家。我主人叫羅維基。現在請你把這扇鐵門推開,你先倒退著過去。」

  我舉起一足回頭把那鐵門踢開的時候,果見門上釘著一塊小小的銅牌,標著「西醫羅維基」的牌子。一會,我們已把那受傷人抬到一間診察室中的沙發上。

  麻子僕人忽大聲道:「唉!我主人是帶著皮包出去的,怎麼剛才沒有瞧見?」

  他說著又匆匆趕到門外去。一會兒他回進來時,手中只執著一頂黑色呢帽。

  他向我說:「皮包不見哩,諒必已給那兇手劫去了。」

  我已著手把羅維基醫士的外衣或子解開來,又解開了裡面的嘩嘰短褂,才發現他的左肋外面有一灘鮮紅的血跡。我才知道那槍彈就是從這地方進去的,諒必還沒有穿出。

  我回頭問道:「你想那皮包是兇手劫去的嗎?皮包中有什麼東西?」

  僕人答道:「那是我主人診病的器械。剛才他正要出診,故而把皮包隨身帶著去。」

  兇手會搶劫醫師的診察器械?這似乎不近清理,但這時候我已來不及追問。

  我說:「現在他需要別的人給他診視一下哩。這裡鄰近有醫生嗎?」

  僕人搖搖頭。「沒有。」

  我瞧那受傷的人眼睛仍緊緊閉著,眉峰皺蹩,表示他正感著非常的痛苦。他的有短須的嘴唇開而不合,呼吸比前更短,哼聲也比較低沉些。我私念這個人是否還有挽救的希望,已是難說,但請醫的手續當然是不可少的。

  我又問道:「這裡有電話嗎?還是打電話去請一個醫生罷。」

  僕人道:「好,我們有電話,就在後面的書房裡——」

  滴鈴鈴!……滴鈴鈴!

  電話鈴聲卻先響起來,沙發上的羅維基醫士突然兩目大張,又張開了嘴,咽喉中發出格格的微聲,好像要說什麼,卻到底發不出聲音。

  我急忙問道:「你有什麼話?誰開槍打你的?」

  他似乎沒有所得,設光的眸子仍在視著不動。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

  電話的鈴聲仍不絕地響著。羅維基的身子本橫躺在沙發上面,忽又手足牽動,似乎因那電話的緣故要想撐起來。其實地全身的神經早已失了效用,除了略略地牽動以外,再也不能動彈。

  我會意退:「你要聽電話嗎?好,我給你去聽。」

  那受傷的人仍直視著沒有表示。我立即走到後面書室裡去,接了聽筒,忽聽得電話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問道:「你們是羅醫生家嗎?」

  我急答道:「是。你哪裡?」

  那女子道:「這裡是吳公館。太太等得不耐煩了。請羅先生快來。」

  搭的一聲,接著又是一陣鈴響,那邊已掛斷了。我本想向接線生變問那邊的號數,但搖了幾次,沒有人答應,分明那接線上的事務正很忙民、一時來不及兼顧。我重新回進診室,忽見那羅維基又閉攏了眼睛,臉色也更見灰白。他的兩手牽了一牽,兩條腿挺一挺,便靜止地不動。我湊近他的鼻子一聽,才知他已透出了最後的一口氣!

  這對我才覺得請偵探比請醫生更重要了。

  我向那僕人說:「你穿在這裡。我來打電話到警署裡去報告。」

  那僕人瞠目結舌地呆住了,臉上表示一種驚訝的神色,他的右手舉一舉,又垂落了,仿佛要想阻止我這舉動,卻又不敢啟齒。我不等他的答語,立即回進電話室去。我先打電話給西區警署的偵探倪金壽,不料倪金壽不在。我向署中接電話的人說明了地點電話和發案的大略情形,叫他們鏈打發人來察勘。我又想起了霍桑。我覺得這件案於有幾個特異之點:兇手劫夫的是診察器械;死者臨死時對於電話的注意;電話中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似乎都很有研究的價值。霍桑也許樂於從事。可見我打電話給霍桑時,霍桑還沒有回到寓裡,我只能照樣告訴了他的舊僕施桂。

  我連撲了兩次空,心中未免怏怏,只得重新回進診室裡去。我看見那麻子仍站在一旁,但和羅維基的屍體距離得五尺遠,臉色也泛白,眼睛裡漏出駭光。

  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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