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斷指團 | 上頁 下頁
一一


  我又不禁愣一愣。莫非有什麼黨徒還沒有脫身?我俯下身去,果見有一個男子,手足都被縛著,躺在床下的血泊裡。

  霍桑低聲道:「唉!這是李四!來,快拖他出來。」

  李四的兩眼緊緊閉合著,口裡不住地哼著,但是聲息很微。他的面部上滿塗了塵汙,那件白長衫的前襟也撕下了一大塊,褲腿上還染著許多血跡。瞧他的形狀,似乎他起先跟人打過架,他打不過對方,才被敵人捆起來。

  霍桑道:「包朗。你把他嘴裡的東西拿掉了,再解除他腳上的繩。」

  我依照他的話,從李四嘴裡挖出了一個紙團,隨後又解去他足踝上的繩。霍桑也已經把他的手縛解掉了,隨手將李四扶起來。李四坐穩在地上,摸一摸手腕,又擦擦眼睛。他瞧瞧電燈,又瞧瞧我和霍桑。

  霍桑婉聲問道:「李四,你覺得怎麼樣?」

  李四深深地呼吸了幾口,又用兩手摸摸池的右腿,皺緊了眉。

  他答道:「這裡痛得很。」

  霍桑點頭道:「這最刀傷的。你別慌。我來替你包紮。」

  我道:「可要叫醫生?我去對帳房說。」

  霍桑搖頭道:「喂,別大驚小怪。這件事該秘密才最。你快去弄一盆水來。」

  我端了一盆冷水回過來時,霍桑正拿了一面小凸鏡,在李四的傷口上細察,口裡還卿卿路峻地和他問答。不到五分鐘工夫,霍桑用白布替他裡紮好。

  他說:「李四,這傷還不妨事。我已替你敷上些藥,你不用害怕。現在你到床上去睡一會。不必來伺候我們。不過你別把這回事的原委說出去,免得人談長論短。」

  李四點點頭。「我懂得。不過要是老闆問起來——」

  霍桑忙擋住他。「你不說,他也不會知道。要是真有事,我們可以負責。這一次我們連果你,我心裡很不安,回頭准重重酬謝你。撕破的衣服准由我們賠。」他拿出幾張鈔票基在他的手裡。

  李四接受了,勉強撐立起來,扶住了牆壁,一步一破地走出去。霍桑走到開著的皮包旁邊去,察看它的內容。

  他喃喃地說:「沒有少什麼。兩個斷指瓶還在。」

  我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已經明白了沒有?」

  霍桑道:「據李四說,在四點半鐘的時候,他到房裡來關窗,忽然有兩個穿黑衣的人闖進房裡來。他們反閉了房門,將他緊緊地縛住,探問我們倆的行動。李四不肯說,他們就將他戳了一刀,丟在床底下。以後怎麼樣,他也不知道。他已經痛得昏過去。」

  我道:「你想這是不是黨人們的活動?」我開始卸長衫。

  霍桑也卸下了他的夏布長衫,俯著身體,用電筒和小凸鏡在地板上察驗血跡。地板上是幹的,並沒有風雨的跡象,故而血跡很明顯。

  他抬起頭來,答道:「這也何消說得?但他們越想嚇我,我越要幹!我要瞧瞧他們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黨人們既然是這樣兇險,現在雖是恐嚇,安知不會從恐嚇變成事實?霍桑和他們為改,危險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此刻我不便再說,說出來的後果只是討沒趣,或是再聽他一篇宏論。

  我說:「方才那張紙真是他們的警告書嗎?到底說些什麼?」

  霍桑點點頭,但仍把電筒開足了光,先驗過地板和足印,又去驗那把鋼刀。刀鋒很尖銳,是純鋼的;柄的牛角,像舶來品;刀尖上也染著些血跡。他照察了一會,隨即在記事冊上記了幾筆,又將刀收拾好了,才慢慢地從褲袋中摸出那張紙,展開來細瞧。

  他詫異道:「唉!沒有字!」

  我走近看時,果然是一張沒字的白紙。

  「一張白紙?什麼意思?」

  霍桑不答,將那紙在電燈底下照一照,隨即奔到床邊,又打開了皮筐,將先前包斷指的白紙拿出來,一張一張都湊在電燈下照著。

  他忽然皺緊了眉毛,抱怨地說:「哈,我怎麼這樣粗心?包朗,瞧,紙上不是一張一張都印著一個大拇指嗎?」

  我拿了紙在燈光下照了一會,果然每一張都有一個空心的指印。

  我問:「這就是斷指團的標記?」

  霍桑道:「正是。但他們這個印記,必須在外國紙廠裡才能定造。我當初存了成見,便想不到這一層。」他又取出放大鏡,在那張從枕上取得的沒字紙上細照。他又喃喃自語。「他們既然來警告我,不會沒有字。或者他們還要借此試試我哩!」他低頭想一想,又向我道:「包朗。你去取一杯濃茶來。姑且試一試。」

  我趕忙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霍桑尋出一枝毛筆,先洗乾淨了,然後在萊裡蘸一蘸,隨即刷在展開在桌面上的紙上。他刷了一次,再刷一次,直到剛過第四次後,那紙上果然逐漸有字跡顯出來。起初的字色還很淺談,後來愈變愈深,就顯出很明瞭的黑字。

  我急急湊過去默念。

  「霍桑:

  「我倆兩次給你信息,你總該有些覺悟了罷?我們和你勢不兩立。若是你能安分守己,不干涉我們的行動,趕緊離開南京,我們也不必和你為難。要是你仗著虛聲,自己尋苦吃,那就怪不得我們。現在我們再給你一個最後的警告。如果你不知利害,不肯走,必要來和我們廝纏,那末你的頭顱的未來命運,就可以把你床上的枕頭作一個先例。斷指團執行人白。」

  我一口氣念完一遍,氣息都不禁急促起來。雖然有這樣一個斷指團,口氣又這樣咄咄逼人!霍桑仍安靜如常。他回身取起床上的枕頭。枕頭上果然有一個刀孔,孔口邊還帶著些血跡。

  他笑著說:「他們太看重我了!難為了他們如此勞神。但他們弄錯了對象。這種手段只能哄嚇鄉下人和孩子!不夠!差遠哩!這還呼不退我!

  誇張嗎?不。是蒙語。我確信他有這樣的阻力。他對於這事顯然是毫不介意,而且準備奮鬥到底。我雖仍有些代他抱憂,一時也沒活可說。

  霍桑又含笑問我道:「包朗,他們用恐嚇手段來嚇我,已覺得可笑;還要用什麼秘密墨水來作難我,你想可惡不可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