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催命符 | 上頁 下頁
二五


  其實這時候我們早已進門,我的腳非常明白。我在地板上走了三四步,便又停住,我才偷眼瞧瞧。一個穿藏青夾細白條嘩嘰西裝的人,正背向著我,用鑰匙在開一扇診療室的門。我索性向門外瞧瞧,有一輛克羅米輪子黑漆的新包車,停在水泥人行道下面,車上的兩盞水電燈正閃閃發光。一會兒,我又被挾進了診室,括的一聲,電燈開亮了,同時有一股藥味直刺我的鼻管。我坐到了一隻椅子上,倪金壽和霍桑方才放手。

  那醫士勉強問道:「他生的什麼病?」

  霍桑答道:「中的煙毒。」

  「鴉片煙?你可知道服了多少?」

  我覺得他的手摸到我的眼睛上面,開始用手指翻開我的眼皮,我卻仍緊緊閉著。他的手又來診我的脈搏。

  霍桑答道:「我想他一口氣吸了三支。」

  「三支?三錢嗎?」

  「不,他一連吸了三支白金龍!」

  「什麼?三支白金龍?」

  「是啊!他中的紙煙毒,不是鴉片毒!……包朗,你的眼睛張開來罷!免得華醫生費力啦!」

  這命令我自然立刻遵從。我張開了眼睛,驟然間見了燦亮的電燈,眼光略略有些昏花。這是一間診室,收拾得非常整潔,除了許多診察的用具以外,還排著一口藥櫥,一隻書桌和幾隻客椅茶几。那華濟民正站在我的面前,年紀似乎還不到三十,生得美秀不俗。他的臉兒帶些圓形,嘴唇紅潤,眼睛上戴著一幅玳昌邊眼鏡,眉毛卻稀薄而狹長,略略帶些兒女性型。他額頂上的頭髮也不濃厚,似乎已在開始禿落。他的手從我的手腕上縮回去以後,忽交握著靠在他自己的腹部。他的眼光在我們三個人的臉上轉來轉去,顯示他心中的莫名其妙。

  霍桑婉聲說道:「華先生,請坐下來。我的朋友不過多吸了兩支紙煙,一刊有些眩暈。我說他中毒,當真未免小題大做。抱歉得很。」

  那少年旋轉頭去瞧著霍桑,詫異道:「那麼,你們進來做什麼?」

  「我們想借你的診室歇一歇腳。」

  「歇一歇腳?笑話!這裡是歇腳的茶館酒鋪嗎?快出去,我沒有工夫。」

  霍桑仍安閒地說:「好,但你此刻不是要出去嗎?」

  華濟民厲聲答道:「是,快走!」

  「到哪裡去呀?」霍桑仍笑嘻嘻地並不對抗。

  「這不幹你們事!」他的語聲已含著顯明的怒氣,他的薄而紅潤的嘴唇也緊閉了。

  霍桑仍賠著笑臉說道:「華先生,別發火。我好意來通報你一聲,你現在如果要到花衣路北面的小弄裡去,那是非常危險的哪!你萬萬去不得!」

  這句話一發,華濟民的態度頓時發生變異。他的交握的兩手立即放開,十個手指完全伸直,電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嘴唇張開,面頰上的健康顏色霎時間也已消滅不見。他的眼睛裡也有一種駭光從鏡片後面透出。他走到書桌面前,把身於靠在桌邊上定一定神。他向我們三個人再端詳了一下,才勉強向霍桑問話,可是他的聲浪卻已帶些顫動。

  「你們是什麼人?——這——這話有什麼意思?」

  霍桑早已坐在我的旁邊的另一隻椅子上。他安閒地摸出紙煙盒來,慢吞吞地擦火燒著紙煙。倪金壽也坐下來。

  他緩緩答道:「你還不明白我的話?我想我們為經濟時間起見,還是少說廢話的好。我們來報告一個消息,你的計劃已經成功,那甘汀蓀已經死了!」

  我明明瞧見華濟民的身子震了一震,如果他的身子不靠著書桌,兩隻手也不向後撐住,說不定會跌倒或倒退。他頓了一頓,才定了主意似地沉著臉答話。

  「真奇怪!你們說些什麼,我完全不懂。我不知道甘汀蓀是誰?」

  「那才太奇怪啦。你即使是貴人健忘,可是那一摑之仇,總也不至於完全忘掉啊。」

  「呸!你們想要敲詐我?哼!你們的眼睛簡直是瞎啦!」

  霍桑道:「華先生,我猜想你的時間也跟我們一樣很寶貴。你何必說這種繞圈子的廢話?我想你還是知趣些,大家開誠佈公地談一談,那倒還有商量的餘地。」

  他仍厲聲道:「商量什麼?快滾出去!我不認識你們。」

  倪金壽有些耐不住的樣子,站起來說道:「霍先生,這個人太不識相,我們犯不著和他鬥嘴,不如就痛快地將他——」

  霍桑也立起來,點點頭應道:「好,那麼,我們先找些印證的東西。包朗,你把書桌的抽屜抽開來,瞧瞧有沒有可以對筆跡的文件……唉!書桌上不是有一本印姓名的信箋簿嗎?瞧,那白色的紙不是相同的嗎?……唉……筆筒裡還有一支紅墨水的毛筆。華先生,你也太輕意了!畫符用的紙和筆,怎麼可以隨便放在外面?」

  我立起身來,剛要向書桌面前走去,抽開那抽屜。那華濟民忽而搶在前面,奔到藥櫥旁邊的電話機面前,伸手握住了電話聽筒,做出一種無聊的示威舉動。

  「你們想搜劫我的東西嗎?你們簡直是強盜!快出去,否則——」

  霍桑仍冷冷地答道:「否則怎麼樣?打電話報告警察廳嗎?這又何必多此一舉?我來給你介紹。這一位就是副偵探長倪金壽先生。金壽兄,你身上不是帶著搜查公文嗎?」

  華濟民呆住了。他的眼睛瞧著倪金壽從衣袋中摸出來的一張公文,他的手依舊擱在聽筒上面,倒有些放不下來的樣子。我早已走到書桌的抽屜面前,抽屜都鎖著。

  我問道:「鑰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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