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催命符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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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忽反問我道:「你可曾研究過咒詛心理?」 我不知道這句話的用意,瞧著他搖了搖頭。 霍桑道:「咒詛的作用,無非是用一種廉價的方式,發洩人的忿恨的情緒。譬如王家的小三子,吃了李家大六子的虧,那小三子自知沒有力量報復,心中又不服氣,便拾了一塊牆泥,悄悄地走到李家的門上去,寫上『李某某大小烏龜』。這樣,這王小三子便可吐一口氣,他的報復手段就算實施過了,他的忿恨的情緒也算有了發洩。包朗,你想,如果這一回事不屬遊戲性質,存著這種心理的人,可能在實際上幹得出什麼驚人舉動?」 霍桑這番解釋使我不能不加承認。同時我聯想到那些「徒托空言而不知實幹」的標語,也無非是這種心理的另一方面的表現—一象徵著幻想的欲念。近年來我們所耳聞目見的種種標語,也無不有著這種傾向。想起這傾向會有影響一般民眾心理的可能,不禁有些兒不寒而慄! 我們靜默了一會,我又想起了一個問句。 我道:「霍桑,我們在這一方面既然推車撞壁,沒有方法進展,何不從另一方面推想一下?你想那楊春波的朋友又是一個什麼樣人?」 霍桑道:「他有錢在賭場裡揮霍,又能和楊春波這樣的人結成知己,可見至少也是一個紈絝子;那一次,他能不顧危險,替朋友出力,又可見他的性情必很剛暴。有了這種性情,容易得罪他人而引起人家的怨恨,也是當然的結果。這是我從所知道的事實上推想而得到的結論,你可贊同?」 我還沒有回答,忽見霍桑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停住在書桌上的綠色的電燈罩上。接著他從螺旋椅上立起身來,發出一種驚駭的呼聲。 「包朗,你所希望的資料也許有新發展哩!我聽得出那是楊春波的汽車聲音啊!」 我斂神一聽,果真聽得雞鳴的汽車聲音從東而至,這時候果真已在門外停住。 ◎二、是吉是凶 我的精神頓時報作了許多。當施桂走出去開門的時候,我抱著無限的希望。霍桑早已把辦公室的門拉開。一分鐘後,我便聽得急促的皮鞋聲音,穿過了外面的水泥徑走進甫道裡來。那楊春波一走到辦公室的門口,便伸出手來拉住了霍桑的手,很熱烈地牽動著。 他一邊說道:「霍先生,我又來討你的厭了!」他抬頭瞧見了我,忽縮回了手遲疑著道:「唉,這——這一位我似乎會面過的,一時卻想不起來。」 霍桑忽接嘴道:「正是,那年你們在半凇園的剪翠亭前會面過的。你怎麼這樣的健忘?」 楊春波想了一想,臉上忽而漲得通紅,兩隻手弄著一頂高價呢帽子的邊,不住地轉動著。「唉,我慚愧得很!這位是包先生。」他也照樣奔過來和我握手。 我覺得霍桑當面揭發他的舊瘡疤——他在「第二張照」中曾盲目地追求過一個女子——雖屬笑話,未免使他難堪。我倒有些替他不安。 我忙笑著應道:「不敢當。楊先生,我們好久不見了。請坐!」 我瞧楊春波魁梧的體格,考究的西裝,光亮的頭髮和活潑的眼睛,還和幾年前一個樣子,不過他臉上的皮色似乎已略略蒼老了些。這時他臉上露著些驚惶的神色,顯示他這時候造訪,實負著重大的任務。 霍桑把白金龍的煙罐送到他的面前,說道:「你要不要吸一支國產紙煙,換換口味?」 楊春波瞧著霍桑點點頭,似為著證明起見,立刻從那件鼻煙色的短褂的胸口袋裡摸出一隻銀亮的煙匣來。 他慌忙道:「霍先生,我早已聽了你的勸告,也吸國產煙了啊。你瞧,這是金星牌。」 霍桑帶著微笑點了點頭。楊春波從霍桑的煙罐裡拿了一支,把自己的煙匣合攏了,重新放在袋裡。 大家坐定以後,霍桑的眼光兀自射在楊春波臉上,似在揣測他這一次的來意。我記得楊春波的性格也是近乎粗率的。他上一次受了王智生的騙,竟會冒冒失失地趕到半凇園去,抓住了那女子顧英芬獻媚求愛;後來他知道了真相,又不間情由地將王智生打了一頓。即此一端,便可以想到他的見解不一定可靠。那麼,他眼前的這種驚惶態度,不會也由於神經過敏罷? 霍桑先問道:「莫非你的朋友又接到什麼符咒了嗎?」 楊春波立即把紙煙放在煙灰盆中,伸手到背後的褲袋裡去摸出一隻皮夾來。 他張大了眼睛,應道:「霍先生,你猜著了!正是,又來了一張!」他便從皮夾中拿出一張紙來,授給霍桑。 那張紙和剛才我放在書桌上的一張完全相同——同樣是白色西式信箋,同樣是毛筆蘸著紅墨水寫的畫符一般的字體。我現在再照樣印在下面: 霍桑瞧了一瞧,又順手授給我。「包朗,你瞧,這一張越發寫得像徽州朝奉的大手筆啦。 我湊近了電燈的光細細地瞧了一瞧,答道:「這同樣是四個字。不是『出門不利』嗎?」 楊春波點頭道:「當真,出門不利!」 霍桑道:「這兩張紙筆跡相同,就運筆上說,這一張似乎比較流利些。包朗,你在書法上比我高明得多。你瞧這幾個字近乎什麼體?」 我道:「這似乎談不到體,不過那人終算會用用毛筆罷了。」 我們這樣子安閒地討論書法,那楊春波勉強拿起紙煙吸著,似乎有些不耐。 他又大聲道:「霍先生,當真!出門不利!」 霍桑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楊春波道:「我的朋友在大前天二十日早晨接到了這第二張符咒,他下午出門,竟會在黃包車上翻落下來,跌出了一鼻子的血。今天傍晚,他又在電車邊上撞了一撞,幾乎送掉性命。霍先生,你想那豈不是道道地地的出門不利? 霍桑不立即回答,斜過目光向我瞧瞧。我同樣回射了一眼。我暗忖這當然也是心理影響的結果。我決不能相信符咒真會有什麼神秘作用。因此,可以知道楊春波的朋友固然迷信,連楊春波本人分明也同樣是迷信的。 霍桑又問道:「那麼,你現在來有什麼用意?」 楊春波道:「他剛才趕到我家裡去,心中十分驚疑。我就向他要了這張紙,拿來請教你老先生。」 「有什麼見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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