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白衣怪 | 上頁 下頁
四一


  霍桑忽皺眉道:「這倒難說,他說到怪物的時候,那種恐怖狀態,卻不像是裝得出來的。」

  我道:「那也許是他想到了他行兇時所感受的景狀,因此便引起恐怖。還有一點,他是極力主張有鬼怪的。裘日升兩次去請海玄法師,都是出於他的提議。這又可以證明他明知裘日升的精神不健全,便想利用著他的迷信心理,來掩飾他的陰謀。」

  霍桑深思了半晌,又從籐椅上坐起身來,把煙霞丟入灰盆。他道:「那末,你想他有什麼動機?」」

  「這個更明顯了。當你從他的房間裡辭出的當兒,不是還問過他床上為什麼再放著《證券一覽》一類的書嗎?從這點上,我們可以知道裘日升的投資,他是參與機密的,或是有什麼款子進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所以只要把裘日升謀死,他便可從中吞沒。這不是很堅強的動機嗎?」

  霍桑微微點一點頭,取了地板上的一把蒲扇,立起來走到窗口。他一隻手把蒲扇搖著,一隻手撐在窗框上面,眼睛卻瞧著窗外,似在那裡欣賞那落日的晚霞。我知道我所說的理解,已得到他充分的承認,我心中自禁不住暗暗歡喜。不多一會,霍桑果真旋轉身來,發表他的意見。

  他道:「你的推理確有值得證明的價值。你如果有興,今夜裡不妨就試一下子。」

  我很起勁地答道:「我自然高興的。但你想怎樣著手?」

  霍桑道:「這個很容易。這裡面的關鍵,就在吳紫珊的能否起立行走。若使他果然能夠行走,我們就有進一步注意他的必要。否則,他的嫌疑也就可以免除。我早已想到了一個簡易的測驗方法,如果別方面沒有著落,原也打算要試一試的。現在你不妨就提前實施這簡易的方法,就是——」

  我禁不住插口道:「不是用假火燒的老把戲嗎?」

  霍桑微笑道:「對啊,你也想到了嗎?我覺得那個陪伴紫珊的木匠阿毛,很可以利用。你不妨設法和他說通,叫他下來,你卻悄悄地到紫珊房裡去伏著。約定一個時間,叫他在樓下大聲喊火,引起屋中人的驚呼。那時候紫珊如果真能起床,他要逃命,他的真相一定再瞞不過你了。」

  我突的站了起來,木覺鼓掌笑道:「這計劃洽和我的意思相合。你想今夜可以動手嗎?」

  霍桑又沉思了一下,答道:「最好今夜就去。不過我們先須探聽一下,如果裘日升的棺材還沒有出門,屋中人多聲雜,這計劃還不便實施。」他瞧一瞧表,又道:「現在我們暫且擱一下,我打算先吃些東西,再到中華電影院去瞧瞧那本《舞女血》,使我們的腦子疏散一會。等電影完了,我們打一個電話到裘家去問問,再走進止不遲。」

  那《舞女血》的劇情,雖很緊湊,演員的表情也恰到好處,但我因著那案子的罷牽,欣賞力便發生影響。霍桑卻養成了一種習慣,工作時全神貫注,娛樂時卻也能把工作完全拋棄。這習慣我也很想模仿,卻終於不能養成。

  我們從中華電影院出來時已九點過了。我們回到寓裡,我先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就是海峰,據說因著天熱的緣故,裘日升屍體當日殮好,他的靈柩也已送到了河北殯舍裡去。那老僕方林生在法院裡經過了一度偵查,也已放了出來。我打完了電話,正要和霍桑商量一個進行的辦法,忽見霍桑正披閱一張電報。我走近一看,知道是北平鐘探長的回電。

  他向我說道:「那海峰在六月卅那天,還在學校裡參加畢業禮和接受文憑。他是在七月一日從北平動身的,昨天到上海,日期上果真合符。」

  我道:「怎樣?他的嫌疑應當免除了。同時吳紫珊的嫌疑卻因此越見得有可能性了。」

  霍桑摸著他的額角,答道:「好,你就從這條路進行吧。這一著我想你一個人總擔任得下,如果需要助力,你也不妨隨時通知。我打算在寓裡休息一會,今夜裡不再出去。」

  我在離霍桑寓所以前,先打一個電話給我的佩芹。接著我又向霍桑借了一件黑綢的長衫和一雙樹膠底的鞋子,以便我行動時免得動人耳目。裝束完畢,我又向他要了一支手槍,以備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不致束手無策。

  我坐車子到了喬家棚口,便下車走到小弄回阿毛的木作門口。那時我已打定主意,進行的步驟也早已胸有成竹。那時已交十點三刻,因看天熱,木作裡有兩個學徒,還在門口乘涼。

  我走上前去,問道:「阿毛在家嗎?」

  一個學徒答道:「你找我師父嗎?他在裘家裡陪夜。」

  「好,你去叫他出來,我有生意作成他。」

  那學徒向我打量了一會,果然信以為真。他點一點頭,便奔進小弄裡去。

  我索性走到木作裡面,在一條板凳上坐下。不到五分鐘功夫,那木匠阿毛已跟了那學徒進來。阿毛一瞧見我,他的醜黑的臉上頓時顯出一種驚異狀來。我不等他開口,先立起身來在他肩上拍了一拍。

  我說道:「阿毛,我家裡的披屋坍壞了,要你去修理一下。不過這屋子裡悶得很,我們外面去談。」

  那木匠有些躊躇的樣子,站住了不走,只向我呆瞧。我覺得這件事既須秘密,當然不能當著這兩個學徒談話。我一把拉著他的手向外就走。走到喬家棚口,我覺得他的身子越拉越重,便知他要開始抵抗了。

  他吞吐著問道:「先生,你拉我往哪裡去?你不是早晨和署長先生一塊兒來的偵探嗎?」

  我忙阻止他道:「正是。輕聲些,不要亂嚷。」

  這時我們已到了凝和路上,路上行人雖已不多,但我還怕他高聲壞事。我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容易應付,若用賄買的方法,一定不能成功。我為迅速起見,覺得不能不用些權變。我見那路角上有一個警士站著,站住了談話又不方便。

  我低聲道:「你小心些。我有幾句重要的話和你談,你好好地跟我走。」

  他覺得我語言中含著命令的意味,便不再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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