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白衣怪 | 上頁 下頁
二一


  「我不知道。」

  「你可曾瞧見過有什麼女子來瞧你的主人?」

  「沒有——沒有。」

  老僕答話時,態度上有一種不自然的表示,顯然和他先前說話時的神情不同。霍桑似也會意,但他並不強制。他點了點頭,便退過一旁,讓汪銀林究;習那僕婦趙媽。

  趙媽的昏債程度,不但在伊的形態上充分顯示,連伊的說話也不倫不類,聽的人很覺費力。伊對於案事的經過,並無多大補充,不過有一句話,卻打動了霍桑的注意。

  末後,伊帶著驚煌的神色,放低了聲音,說道:「先生,我見過那個鬼的!——哎晴!真嚇煞人啊!」

  霍桑禁不住走前一步,占奪了汪銀林的地位,搶著發問。

  他也低聲問道:「唉,你見過鬼嗎?你可曾瞧見那個鬼臉?」

  僕婦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哪裡有這樣大的膽?」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鬼?」

  「一個渾身白色的鬼!」

  「在什麼地方?」

  「在樓梯轉彎的地方。」

  「這個鬼可是上樓?還是下樓?」

  「這個——這個我也不仔細——先生,難道你有這樣子的膽,還敢瞧一個清楚不成?」伊的枯皺的面頰上泛出白色,伊的失血的嘴唇也有些地顫動。

  霍桑作同情聲道:「唉,當真可怕的。怪不得你。你可是在昨晚上瞧見那鬼的嗎?」

  老婦忽搖頭道:「不是——昨夜裡我沒有瞧見什麼。」伊舉起了伊的左手,扳著手指算了一算。伊又道:「那是三天前夜裡的事?」

  霍桑點點頭道:「那末,那是三十日晚上的事了。你在幾點鐘瞧見的?」

  老婦道:「那時夜已很深,鐘點卻記不清楚。我因著天熱,帳子裡蚊蟲又多。我的那把竹絲骨的紙扇,用不出力,不能趕蚊蟲。我記得我的一把蒲扇,遺忘在客堂裡。所以我悄悄地爬起來,開了後面的房門,到客堂裡去拿扇子。那蒲扇就在客堂中的方桌上面,所以我並沒開燈,一摸就著。我在回房的時候,忽瞧見樓梯的轉彎處——唉!一個白鬼!我真嚇死啦!

  霍桑等伊的喘息略略平靜,又繼續問道:「那時候你可曾呼喊起來?」

  老婦又搖頭道:「沒有。我吃了一嚇,急急回房,趕緊把房門關上。我坐了一坐,還疑心是我的眼花,不料不多一會,主人忽在樓上喊起來。我才知道果真是鬼。」

  「但你當時不曾把見鬼的事說出來啊。」

  「我曾告訴過太太的,太太卻叫我不要聲張。」

  伊說道最後幾句,聲音特別放低。我也暗暗疑惑。昨天據裘日升告訴我們,那白色的怪物,只有他一個人瞧見,實際上這僕婦竟也同樣瞧見。但死者的岳母為什麼把這件事秘密起來?這一點似也引起了許墨傭的注意。他先前本提議急於要到外面去活動,此刻忽又變了主意。他聲言先須向死者的岳母吳氏叫進書房裡來問幾句話,然後再貫徹他先前的主張。

  那吳氏已有六十多歲,不過枯瘦皺癟的程度,和趙媽相差甚遠。伊的面頰上還帶些紅潤,頭髮雖白,卻發出燦燦的銀光,可見伊平日營養得直。不過這時候伊的雙目紅腫,顯見發案以後,伊曾經過長時間的悲哭。伊身上穿一身拷綢衫挎,還是簇嶄新的。伊除了供述昨夜的經過以外,對於叫趙媽守秘的問題,解說得非常簡單。伊在事後聽了趙媽說的話,便也深信有鬼。不過,伊知道伊的女婿——裘日升——正害怕著鬼,若使把趙媽見鬼的事向他說明,不免會使他害出病來。所以伊的守秘的動機,完全是出於好意。許墨傭對於這一個解釋表示滿意,霍桑也並無異議。伊在上夜的事件上,又曾補充一個新的事實。

  伊說道:「昨晚十點鐘過後,日升回房去睡,我雖也早就上床,但到了十一點鐘光景,我還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我忽聽得樓梯上有腳步聲音。我仔細一聽,很像有什麼人故意放輕腳步,在樓梯上走動。我一想到三十夜裡的事情,不禁害怕起來。我便從床上爬起,輕輕推醒了趙媽,叫伊走出去瞧瞧。伊起先推託著不肯,後來我再三勉強,伊才被了衣裳,開出房門去瞧了一瞧。據趙媽的回復,並無異狀。但我還不放心。我很懷疑,也許那海峰——」伊忽而頓住了,眼睛瞧著銀林,又瞧瞧那間和廂房分隔的客房,分明有所顧忌。

  汪銀林用手指指客房,作會意狀道:「你疑心他嗎?」

  老媽點點頭低聲道:「正是。不過昨夜的事,我還不能說定是他。因為我聽了趙媽的報告以後,曾自己開了房門,輕輕地叫被屋裡的林生。我聽得林生的鼾聲很大,呼叫不醒,同時我又聽得客房中的咳嗽聲音,才知道上樓的並不是他。」

  汪銀林又道:「以後怎麼樣?」

  吳母道:「以後我就重新睡了。我剛才入夢,忽又被玲民的呼叫聲音所驚醒。」

  霍桑忽又抓得了機會似地從旁插口。他也放低聲音問道:「老太太,我也要問幾句。昨夜你聽得了林生的鼾聲,和海峰的咳嗽聲以後,可曾叫過你的外孫女玲鳳?」

  老婦張目道:「沒有啊。伊是睡在對面廂房裡的,差不多和我一個房間。上樓的決不是伊,你不要誤會。」

  霍桑點頭道:「是,是。我並無他意,隨便問問罷了。但他們父女之間,平日的感情,大概總是很親熱的吧?」

  老婦道:「是的。不過伊並不是日升的親生女兒,所以論到感情,伊還不及壽康。日升平日是很疼愛壽康的。剛才海峰已打電話給壽康,他還沒有起身。他得了這個兇信,不知要怎樣傷感呢。」

  霍桑又問伊昨天伊曾否到過伊女婿的臥室裡去,伊回說沒有。霍桑又提起日升的朋友伍蔭如、陸春芳二人。據吳母回答。那伍蔭如是日升的同業,從前弟兄倆住在城外的時候,伍蔭如每逢到南邊銷貨,總耽擱在他們家裡,所以彼此很相熟。末後,霍桑又問到死者和他哥哥的感情怎樣。那老婦答稱弟兄間的感情很好,但伊的神氣上似表示霍桑的問句已越出範圍,有些兒厭煩。

  正在這時,忽發生了一個意外的岔子,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有一個穿白色制服的警官,汗流滿面地走進書室裡來,要找許署長談話。那警官名叫張子新,是本區第二分區裡的巡官。他的報告引起了一條新的線路,大家都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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