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77街安魂曲 | 上頁 下頁 | |
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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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他把桶倒放在門邊,「你的伶牙俐齒會讓你陷入困境的,甜心。我還有事情要做,你還想說些什麼?」 「我想談談米雪。」 「有什麼可說的?令人驚奇的是這件事怎麼現在才發生。米雪是個典型的永不滿足的人。她總是想入非非,異想天開。她跳舞出身,然後,她認為自己應該擁有一個俱樂部,她想提供應召女郎服務。與幾個大官勾搭上後,她看上了哥倫比亞的一塊地方。她自己的生計都還成問題,但她卻夢想著有一天她能經營那個該死的農場。像這樣的人,我還是遠遠地避開為好。」 「為什麼呢?」 「做事要有原則。」他坐在倒放的木桶上,「米雪所做的那些事情,看起來沒有遵守這些原則。」 「你正在談論那些由皮條客、毒品販子和與暴徒相連的俱樂部老闆定出來的原則嗎?」 他用一個手指指著我:「不要對我說暴徒這兩個字。我與暴徒一點關係都沒有。並不是每個移居美國的南歐人都與暴徒有關。」 「同樣,並不是每個開俱樂部的人都像你一樣。米雪對我說過想開一個俱樂部。在這方面她有什麼進展嗎?」 「毫無進展。她與那個警察鬼混——他把錢拍出來,她就到前臺來迎接他。這就是他們的交易。但是他們什麼進展也沒有。他是一個一級酒鬼,但是他最大的毛病是賭博。賭博比酗酒更讓人上癮,讓人沉溺而不能自拔——我絕不會用任何東西來賭博。他們兩個把自己掙來的錢放在一塊,但是他不能把他的錢保存良久,拿它去做筆生意。」 「你說的是伯瑞·洛治威嗎?」我問道。 「是的,洛治威。我聽說他又出現了。你想與人談論暴徒嗎?找洛治威去吧。我聽說他從拉斯維加斯借了一大筆錢想買下飛機場旁邊的一塊地,但因為好萊塢公園擴建而白費心血。」 「什麼時候?」 他費勁地站起來,聳聳肩:「我不知道具體日期。洛治威進過監獄。這應該發生在他進去之前,你去問他吧。」 「我會的。」 他把木桶推向牆邊:「看,我得對你說再見了。我有活要幹。」 「謝謝你和我談話。」 「我知道你這趟沒有白來。」他把煙蒂從嘴裡拿出來,一下子彈到排水溝裡,「只是別告訴我的侄子我說了這些事。」 「沒問題。」我說。我甚至有點兒喜歡這個傢伙了。「還有一個問題,在她與洛治威合作之後,米雪還在你這兒上班嗎?」 「是的。」他看起來像吃了點什麼苦東西那般難受。「當拉斯維加斯的那幫傢伙沖進我的俱樂部,找她討第一筆錢時,我都傻了。我可不想暴徒出現在我周圍,這對做生意有影響。」 這也許就是薩爾的聰明之處吧。 我一走進電視臺的辦公室,媽媽的電話就來了。聽起來,她比以前感覺好多了。 「艾米莉這下子終於贏得了一次『可愛的』遊行,瑪戈。」媽媽是惟一這麼叫我的人。「生命權利組織的成員已經向新聞界抗議,現在正在外面請願呢。但是沒有一個人給他們哪怕是一點點的關注。另外一些人把這次遊行變成了一次事件。我已經決定參加進去了。我準備在公眾電報線上買一個小時使用權,然後把一部分賣給那些想發信息的人。我的第一個客戶將是現在站在外面的那個男人,他扛著一張海報,上面寫著『艾米莉只是幾年前出國了』。當我與他說話時,他說只想讓她重返美國。」 「你和他談話了?」 「難道你不會這麼做嗎?」媽媽笑了,然後問,「你星期五晚上留在這兒嗎?麥克也一塊來嗎?」 「如果我停留,我也會與萊爾一塊待在我的房子裡。我必須去看看那些房客把我的房子弄成什麼樣子了。而且我不知道麥克怎麼想。」 我們說了聲再見,掛斷了電話。 吉多走了進來,把一支玫瑰放在我的手裡,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 「怎麼了?」我問。 「我愛你,你是我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昨天夜裡我對你所做的就像一個傻子。我不應該讓你掛斷電話。我應該再打個電話給你,或者乾脆去找你。」 「不要再自我責備了。」我說,「你也有自己的一攤子事。」 「麥克好好地回家了嗎?」他問。 「回家了。」 「瑪吉,寶貝,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是嗎?」 「當我們在一起時,我們就感到了完美。」我不想與吉多談起那些。我把玫瑰花插入我的空咖啡杯中,沖他笑了笑,「你把芬吉怎麼了?我需要她。」 他露齒一笑:「你想要情況的詳細述評嗎?」 「不,我只想要芬吉。」 「我們睡過頭了。她正在路上。」 「今天我們預定了一整天的製作間裡的採訪。你跟我一塊去嗎?」我說。 他點點頭;「我聽你的。」 我們下樓走向分配給我們的錄音棚。這個巨大的地方被分成了三個區域:一間充滿生機的屋子,假窗子外是絲綢做的花朵和一個畫出來的花園;一間空落落的像警察局一樣的審訊室和一堵畫滿符號的牆。被訪問者會被安排在最適合他們的背景前邊。我曾經三番五次地向蘭娜要求有一個平面的藍色背景,但沒有成功。 很久以前,我從一個叫「事實真相」的記者團體裡跳出來。紀錄片要求你對一個專題有自己的觀點,這正是它要存在的原因。但是提出自己的觀點與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相差還是太遠。演員們解釋畫面,並且假裝他們所表現的是真正的生活,這就是講故事的效果。 傑克來了,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後朝我走來。 「事情怎麼樣了,傑克?」我問。 「太棒了。」 「太棒了?我沒有從你臉上看出什麼,你也沒有問過什麼問題。你找到了你的特寫要用的東西嗎?」 「噢,當然了。」 「你的特寫主題是什麼?」我問道。 「還沒有找出來,但是我會的。通常我把它們擱那兒,然後它們就出來了。」 「你當記者有多長時間了?」 他又聳聳肩:「我寫過幾篇關於你姐姐和平運動的文章。」 「那麼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我說。 我們的第一個採訪對象是奧蒂斯·弗朗,他的侄子把八十四街的屋子租給了共和軍。那個「地主」不想與我打交道,但是奧蒂斯好像特別願意。 奧蒂斯看起來在衣著上頗花費了一番心思。他甚至還打過電話來問要穿什麼樣的衣服。我告訴他:「不要穿亮白色和帶斜線的衣服。我建議你穿純棉的原色衣服。」 他裡面穿一件黑色的T恤,外面罩一件斜紋粗棉布工作眼,卷髮上面戴了一頂棒球帽。我問奧蒂斯喜歡哪個背景,他選了那堵畫滿符號的牆。我們肩並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你遇到過那六個人嗎,他們在1974年5月搬進你侄子的家?」我問他。 「噢,當然。」他以一種肯定的語氣說,「他們剛搬進來的那一天我就看見過。我的侄子說,『嘿,奧蒂斯,我們過去和那些搬進來的人談談。你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多槍。我們從他們那裡討點香煙抽吧。』」 瑪吉:「你看見槍了嗎?」 「是的,我看見了。剛開始,我以為是玩具槍,因為有那麼一大堆。但是那個瘋狂的白人告訴我,這是你花錢能買到的最好的槍。後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了那個傢伙的照片。那時,他已化成了一堆灰燼和一個皮帶上的扣環。」 我問:「他是威利·沃爾夫嗎?」 奧蒂斯聳了聳肩:「我們是第一次到那兒去。那個塊頭大的傢伙自稱為辛基,推出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黃毛丫頭給我們看,然後說,『你們知道這是誰嗎?這是坦尼亞。』現在,我們可以在電視報道的銀行搶劫案和其他案件中看見這個女孩的照片。可他推出來的那個小東西看起來不像這個女孩。我的侄子這麼說,『她的頭髮太短了。』於是,辛基告訴那個女孩,『去戴上你的假髮。』然後我們就看見和電視上相同的那個人,那個被綁架的人。」 「是帕特裡夏·海斯特?」 「就是她。」 「後來你又看見屋子裡發生了什麼?」 「我聽到的比我看到的要多。那間房實在很小。他們整天待在裡面,扛著槍四處走動,就像海軍陸戰隊新兵練訓中心似的。」 我問:「有人去找他們嗎?」 奧蒂斯說:「有一些,大部分是晚上來。沒有一個待很長時間,因為他們一直那麼瘋狂地說著話,嘮嘮叨叨的,就像賣公墓土地的商人在開會一樣。只不過他們賣的東西是革命。他們說革命就要到來了,他們是那支光榮而又偉大的軍隊的惟一主力軍,還要我們最好趕快加入。但是我說,你們是這麼不可一世,那為什麼你們還住在這種既沒有電燈,又沒有電話的房子裡?」 「有人提起過羅伊·弗蘭迪警官嗎?」我問。 奧蒂斯說:「我知道這個人。我知道他什麼時候死的,他的所有的同事、朋友都來問我問題,但我沒有更多東西可以告訴他們。除了有一天晚上,我跑到他們那兒去討幾根香煙,辛基告訴我的那些話。」 「他告訴你什麼了?」 「他正與幾個人爭論著什麼。他們已經喝了一整天的酒,抽了一整天的煙。看起來他們喝得都快歇斯底里了。他朝我走過來——他也是個花花公子,看著我的臉說:『殺了那頭豬不算犯罪。』」 奧蒂斯對他的表現感到很滿意。採訪過程中,傑克一直在攝像師後面走來走去的。在照明燈暗下來,奧蒂斯摘下他的麥克風後,他們兩個都朝飲水機走去。 利用這段時間,我擦了擦臉上的汗。在瑪麗·海倫到來之前,我還可以喝點水。 瑪麗·海倫穿著一條亮粉紅色的繡花裙子,上面罩著一件茄克。我想,這身裝束如果在她萊克伍德的日本式公園裡拍攝會很有趣。 瑪麗·海倫坐在佈置得有點兒生氣的背景前,衣領上夾著一個小麥克風。我們在攝像機前談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什麼新的信息,但是我對羅伊·弗蘭迪背棄的那種家庭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快到一個半小時時,我不停地看著表。芬古與弗蘭迪的最後一個女朋友——瓊·琴也約好了,就在瑪麗·海倫之後拍攝。 出於好奇,人們總是早早地到來,然後又逗留到很晚;因為他們被好萊塢的詭計騙得團團轉。他們很樂意利用分配給他們的15分鐘出一次風頭——雖然最後他們在製作完成的電影中只亮了15秒鐘相。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沒進過製作間或拍攝現場,他們的興奮感讓他們在這裡充滿樂趣。但現在我關心的只是瑪麗·海倫的出現是否妨礙瓊·琴。 瓊在預定時間20分鐘之後還沒有來,我開始有點著急。我給她撥了個電話,希望她能接得到。這時,麥克走進來了。 他讓我措手不及。一股感情的潮水一瞬間漫過心頭,我幾乎不能分辨清楚——害怕?憤怒?解脫?也許兼而有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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