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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他停下腳步買了份晚報,打開「房屋出租欄」,指著一行行出租配有家具或不帶家具的公寓的廣告對杜普裡說:「天黑前找好一套小公寓,明天把地址告訴我。」

  他們在距離海德公園僅有幾步路的地方分手。

  香儂整個晚上都忙著給恩丁起草一份詳細的經費開支表。他指出全部開支耗盡了布魯日轉來的五千英鎊匯款,剩下的幾百英鎊,他已存進他在倫敦開戶的銀行留待備用。

  最後,他提到應該支付給他本人的那筆一萬英鎊的工資還分文未得。他建議恩丁,或者把這筆錢直接轉到香儂在瑞士開立的銀行賬戶上,或者匯往布魯日克雷迪特銀行基思·布朗的戶頭上。

  當天晚上,他寄出這封信。

  ***

  這個週末閒暇無事,香儂於是掛了個電話給朱莉婭·曼森,請她一起去吃晚飯。朱莉婭原準備上她父母的鄉村別墅去度週末,但立刻重打電話告訴他們,她不打算去了。等她打扮停當開車來接香儂時,天色已晚了。她站在她那輛鮮紅車身的豪華賽車旁,一副嬌滴滴、水靈靈的樣子。

  「你預訂好餐廳了嗎?」她問。

  「是的。怎麼啦?」

  「我們還是上我常去的一家飯店吃吧。」她提議道,「那樣,我還可以把你介紹給我的幾位朋友呢。」

  香儂晃晃腦袋。

  「別提這些了,對我來說,那都是過去的事兒啦。我可不想整個晚上都坐在那兒,像動物園裡的野獸似地讓人盯著,問些關於如何殺人的蠢話。那太倒胃口了。」

  朱莉婭噘起小嘴。

  「求求你,我親愛的貓兒。」

  「不行。」

  「瞧,我不提你的身分和職業,一定注意保密。來吧,誰也不會從你臉上猜出你是誰的。」

  香儂軟了下來。

  「但得有個條件。」他說,「我是叫基思·布朗,明白嗎?基思·布朗。就說這麼多,其它一概不提,不准說我是從哪兒來的,是幹嘛的,懂嗎?」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了不起,」她說,「真是個絕妙的主意,『神秘人』駕到了。那麼走吧,基思·布朗先生。」

  她帶著香儂來到了特蘭普斯飯店。顯而易見,她是這家飯店的一位知名人士。當他們走進飯店大廳時,約翰尼·戈爾德從門邊的櫃檯上欠起身來,熱情地吻了吻她的雙頰。她把香儂介紹給他時,他握著香儂的手說:「基思,見到您很高興,祝您玩個痛快。」

  他們在與酒吧櫃檯平行的一長排桌子中坐下來,首先點了一個家鄉風味的茄汁龍蝦,這是塞在掏空的菠蘿裡炮製的名菜。香儂的位置正面向大廳,他掃了一眼就餐的人,大部分顧客都是些長髮披肩、衣著隨便、模樣像是影星之類,或者至少與此行有關的人。其它顧客顯然是些趕時髦的商界後起之秀,在向同來就餐的女模特兒或是名氣不大的年輕女演員們大獻殷勤。在那些商人中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飯廳對面,朱莉婭視線以外的那夥人之中。

  吃完龍蝦後,香儂要了一道「香腸馬鈴薯泥」,然後他暫時離座,慢慢地踱出飯廳來到門廳中央,像是打算往廁所去。不多一會兒,一隻手拍到他肩上,他轉過身來,恰和西蒙·恩丁打了個照面。

  「你頭腦發昏了嗎?」這位倫敦商界的硬漢子怒氣衝衝地問。

  香儂圓睜雙眼,假裝吃了一驚,莫名其妙地望著他說:「沒有啊,我覺得一切都很好嘛!怎麼啦?」

  恩丁欲言又止,氣得臉色發白。他熟悉自己頂頭上司的脾性,深知曼森多麼溺愛這位他自以為是多麼天真純潔的寶貝女兒,並且還能大概想像出,一旦曼森聽說香儂竟會帶他的女兒出來吃晚飯時會是怎樣暴跳如雷,更別提萬一香儂和她一起睡覺的消息傳到他那裡了。

  可是,恩丁眼下卻有苦難言,他猜想香儂目前還不知道他的真名實姓,更不用說瞭解曼森其人了。假如他此刻痛駡香儂竟敢請一個叫朱莉婭·曼森的姑娘出來吃飯,那勢必會「洩漏」出他的用心。曼森的姓名,還會暴露曼森才是這項合同的大老闆。他也難以啟齒命令香儂少和這姑娘囉嗦,因為他擔心香儂和姑娘磋商此事,而她將把他的老底揭給香儂。他好不容易才把心中的怒火強壓下去。

  「你來這兒幹嘛?」他氣呼呼地問。

  「吃晚飯嘛!」香儂裝著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答道,「瞧,哈裡斯,如果我想出來吃頓晚飯,那可是我的自由。這個週末沒什麼事,我非得等到下星期一才能飛到盧森堡去。」

  恩丁越發光火了,但他又難以說出他此刻關心的並非是香儂沒抓緊工作。

  「那姑娘是誰?」他終於忍不住問。

  香儂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叫朱莉婭,兩天前我在一家咖啡館碰上的。」

  「搞上手了嗎?」恩丁簡直嚇掉了魂。

  「不錯,你可以這麼說。怎麼啦?」

  「哦,沒什麼。不過對姑娘,對所有的姑娘都得留點神,你最好眼下還是甭和她們來往,我能說的就這些。」

  「哈裡斯,別為我擔心,我絕不會出洋相的,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床下。再說,我只告訴她我叫基思·布朗,是做石油生意的,正在倫敦度假。」

  恩丁沒答話,猛地轉身叫住保羅,讓他去告訴同桌就餐的人他已被人叫走了。接著,他搶在朱莉婭·曼森可能認出他之前,直向門口的臺階走去。香儂在一旁盯著他。

  「隨你的便,」他悻悻地說,「看你拿老凶神詹姆斯·曼森爵士這口最大的油井怎麼辦。」

  走上門外人行道後,恩丁還在悄聲咒駡著。此外,他只能祈求香儂沒對這姑娘說基思·布朗究竟是幹什麼的,而朱莉婭·曼森也不會去把她新交上這個男朋友的事兒告訴她父親。

  香儂和朱莉婭跳舞跳到將近淩晨三點,然後在駛回香儂的住所途中,兩人發生了第一次口角。他勸她最好別告訴她的父親她是和一個雇傭兵一道出去的,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最好別提。

  「從你談到的有關你父親的情況看,他似乎非常溺愛你。要是他知道了咱倆的事,也許會把你送得遠遠的,或者把你給關起來。」

  她先是嘲笑他,接著沉下臉不斷地說她能讓她爸爸聽她的,從來都是如此。而且她要是果真被爸爸關起來,倒也挺有意思,那她立刻可以名揚報界了。再說,她爭辯道,到那時香儂一定能想法子打進來,帶著她逃出去遠走他鄉。

  香儂吃不准她究竟有幾分正經話,思忖著他吃晚飯時故意那樣惹怒恩丁是否有些太過分了,雖說他並不是有意去上那兒找恩丁麻煩的。他倆一路爭執著,來到了他寓所裡的客廳。

  「不管怎樣說,我是向來討厭別人對我指手畫腳的。」說著,朱莉婭脫下上衣,扔到安樂椅上。

  「我會來管教你的。」香儂咆哮著,「和你父親在一起時,你給我少廢話,就這麼回事!」

  姑娘答話前先朝他吐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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