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戰爭猛犬 | 上頁 下頁 | |
五 | |
|
|
這位身經印度支那和阿爾及利亞戰爭的老牌軍人和每個雇傭兵都握了握手,在塞姆勒面前停留的時間更長一些。 「AIDrS(哦),是塞姆勒嗎?」他溫和地說,臉上慢慢漾起笑意,「還在打仗。不過,不再是副官,我想,現在該是上尉了。」 塞姆勒不安。 「OUI MON COMMANDANT(是的,司令官先生),不過,我是上校了——只是臨時的。」 勒·布拉斯沉思地點了幾下頭。隨後他向他們大夥兒說:「我會讓你們住得很舒服的。不用說,你們需要洗澡、刮臉,吃點東西。你們顯然是沒有換洗衣服啦,衣服會供給你們的。恐怕你們暫時只好待在你們的住處不能出去,這只是預防措施罷了。城裡有許多新聞記者,同他們必須避免任何形式的接觸。一旦辦妥,我們就安排你們坐飛機回歐洲去。」 他要說的都說了,於是就打住話頭。他把右手的五個僵硬的指頭伸向帽檐,然後就走了。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坐上四周遮嚴的貨車,從後門進了他們的住所。他們住在甘巴大飯店頂樓的五間臥室裡。這是一家新建的飯店,離路對過的機場主樓才一千碼,因此離市中心還很遠。陪他們同來的年輕軍官告訴他們就在這層樓吃飯,並且待在那兒聽候通知。一個小時以後他又回來了,帶著毛巾、刮胡刀、牙膏、牙刷、肥皂和海綿。一託盤煮好的咖啡也送來了。每個人都快快活活地泡在冒著熱氣、發出肥皂香味的大浴缸裡洗澡,這是六個月來第一次洗澡。 中午,一個軍隊裡的理髮師來了,還有一個下士捧來一堆長褲、襯衫、背心、短褲、襪子、睡衣和帆布鞋,他們把這些衣服鞋襪都試穿了一遍,各人揀了合適的留下,然後那個下士就把揀剩下的拿走了。那個軍官和四個侍者一起端來午餐,並且關照他們不要走近陽臺。萬一他們想活動一下身體,也只能足不出戶。他說,雖然不能答應拿英國或南非的書和雜誌,卻還可以帶些經過選擇的書和雜誌來。 自從上一次戰後休假以來,他們在過去的六個月裡還從沒有吃過這樣的飯菜。吃完飯,這五個人就鑽進被窩睡著了。當他們睡在還不習慣的褥墊和難以置信的被單上打呼嚕時,範·克裡夫在薄暮中把DC-4飛離停機坪,飛出了一英哩,經過甘巴大飯店的窗口,又向南往那密比亞【注:那密比亞共和國位於非洲西南部。】的卡普裡維和南非的約翰內斯堡飛去了。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實際上,這五名雇傭兵在那家飯店的頂樓住了四個星期。同時,報界對他們的興趣也消退了。記者們被編輯叫回他們的總社,因為編輯們覺得,把記者留在一個沒有新聞可採訪的城市裡毫無意義。 一天晚上,勒·布拉斯司令官總部的一名法軍上尉沒有預先通知就來找他們。他笑容滿面地說:「先生們,我給諸位帶來了好消息。諸位今晚將飛往巴黎。諸位將坐二十三點三十分的非洲航空公司的班機。」 這五個對漫長的禁閉厭煩得發狂的人聽罷都歡呼起來。 飛往巴黎需要十個小時,在喀麥隆的杜阿拉和法國的尼斯要停兩站。次日早晨快到十點的時候,他們到了布爾歇機場。時值九月中旬,機場上寒冷的晨風呼呼地刮著。在機場的咖啡室裡,他們互相道別。杜普裡選擇坐長途汽車先到奧利,然後買一張單程票坐下一班的南非航空公司的飛機到約翰內斯堡和開普敦去。塞姆勒願意和他同行,不過他至少要先回慕尼黑去看看家。弗拉明克說他想到諾爾車站去,坐直達布魯塞爾的頭班車,然後到奧斯坦德去。朗加拉蒂打算到裡昂,搭火車去馬賽。 「讓我們保持聯繫吧。」他們說,眼睛全盯著香儂。他是他們的頭兒,全靠他去找活兒,簽訂下次的合同,打下一次戰爭。同樣的,如果他們當中有誰聽說和這一夥人有關的事而要和某個人聯繫,那麼他首先想到的也就是香儂。 「我在巴黎待幾天,」香儂說,「在這兒找臨時活兒的機會比倫敦多。」 接著他們交換了地址,郵局待領郵件地址,或者是一個酒吧的地址,酒吧的侍者可代傳信函,也可以保存信件,等收信人來喝酒時取走。然後他們分道揚鑣了。 由於他們從非洲回來的消息很保密,因此沒有記者在等著他們。可是,有一個人卻聽說他們回來了,他一直在等著香儂。這時,在別的雇傭兵都走了之後,他們的頭兒才步出終點站的大樓。 「香儂。」 喊名字的聲音是法國腔,語氣也不客氣。香儂轉過身來,看見離他十碼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於是他把眼睛眯縫起一點兒。那個人長得很粗壯,唇上長著下垂的鬍鬚。他穿著抵禦寒風的厚外套,走上前來,直到兩人離著大約兩英呎面對面地站著。從兩人互相打量的神態看,他們誰也不喜歡誰。 「魯。」香儂說。 「哦,是你們回來了。」 「不錯,我們回來了。」 那個法國人輕蔑地笑了,說:「你失敗了。」 「我們沒有辦法。」香儂說。 「我的朋友,我有一言相勸,」魯忿忿地說,「回到你自己的國家裡去吧,別在這兒待著。待在這兒是不明智的。這是我的城市。要是這兒有什麼合同可訂,我頭一個會聽到信兒,我就包下來,然後去挑合夥人。」 香儂沒有作答,只是走向等在街邊的第一輛出租車,他把手提包放進車裡。魯尾隨著過來了,臉都氣青了。 「聽我說,香儂,我警告你……」 那個愛爾蘭人又轉過臉來對著他。「不,魯,你聽著。我想在巴黎待多久就待多久。在剛果時我從來也沒有被你說動過,現在也不會被你說動。拿出你的本領來吧!」 當出租車開走後,魯在後面忿然地盯著那輛車。他喃喃自言著大步走向停車場裡自己的汽車。 他點上火,掛上檔,在車上坐了好幾分鐘,兩眼透過擋風玻璃凝視著。 「有朝一日我把這狗雜種宰了。」他喃喃自語。不過,這個念頭似乎並不能使他的心情變得更好些。 §第一部 水晶寶山 一 在支著蚊帳的帆布木架吊床上,傑克·馬爾羅尼搬動著一大堆自己的東西。他看見東邊的樹林上空有一道閃電停留了一下。那兒有一道模糊不清的圍籬足以勾勒出遮蔽著那一片空地的樹林子。他抽著香煙,嘴裡詛咒著他周圍的原始森林。他像所有久居非洲的人那樣,又自問幹嘛要回到這個討厭的大陸來。 如果他認真分析,就得承認他在別的地方也住不下去。不用說,他不能住在倫敦,甚至在英國,也沒有一個地方能住得下去。他不能過城市生活,因為那兒的清規戒律、各種稅捐,還有寒冷的氣候都使他感到不快。像所有久居非洲的人那樣,他對非洲有時愛,有時恨。不過他承認,經過了四分之一世紀,他已經喜歡上了非洲。在這麼多年裡,他離不開瘧疾、威士忌和數不清的昆蟲的叮咬。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