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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2)


  有時候,外面的氣溫在攝氏零度以下,或者是赤日炎炎,這就運氣不好了。在這種情況下,這位勤奮而認真的巡視檢查員在二十分鐘後回來時已是汗流浹背還帶著被蟲子咬過的小包,但其它各方面情況還是很佳的。

  機長法龍從入口艙門處的樓梯爬上上層艙,然後從飛行甲板艙門向前走進他的領地。幾分鐘之內,兩位機長及剩餘的那位大副已經脫去他們的西裝,把它們掛到休息室的門後,並已經落座了。法龍當然是坐在他的右手邊。那位替班的機長為了不影響他們的工作而走進那間有床鋪的休息艙室去研究股票市場的行情了。

  當法龍開始他的生涯並從貝爾法斯特的常規飛行轉為長途飛行時,他仍處於需要一名領航員和一名飛行機師的時期。但現在這種日子早已一去不返了。他的機師現在是在他頭頂上和在他旁邊的一排排技術設備;足夠的儀器儀錶、操縱杆和按鈕能夠承擔一位機師的所有工作,而且更多。他的領航員現在是三套慣性參考系統,它們之間的「黑盒子」可以完成一位領航員的一切任務,而且更快。

  當那位大副在瀏覽五份獨立的安全檢查單的第一份——起動前檢查時,法龍看了一眼裝載單,這是在所有的行李確認已裝上而且旅客的數量由帕爾弗裡先生按人頭清點後他所要簽認的。每一位機長的噩夢並不是旅客已登機但他的行李還沒裝上——那可以由下一班飛機裝運過去,而是行李已裝上飛機但旅客不想登機。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行李必須卸下來,直至排除掉那些無人認領的行李。那種行李裡面有可能裝有任何導致危險的物品。

  整架飛機仍由其輔機在提供動力,實際上這是第五台噴射引擎,是極少有旅客所知道的。這架巨型飛機上的輔機其動力大得足以驅動一架小型戰鬥機;它所提供的功率能使客機不依靠外界的任何幫助獨立地點亮燈光、驅動空調、發動引擎等等。

  在經濟艙旅客的休息室裡,希金斯先生和夫人以及他們的女兒朱莉已經累了,而且孩子正在變得暴躁不安。他們是在四個小時之前離開那家二星級旅館的,在現代化的旅行方式裡,一路上他們是夠累的。把行李裝上大客車,確保沒有遺漏任何物品,排隊和等待,坐在一個狹小的位置上,交通堵塞,擔心遲到,前方又發生堵車,從班車轉到機場,同時要努力找到行李、孩子和小推車,在辦理登機手續櫃檯前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排隊和等待,隨身行李接受X光機的安全檢查,孩子的哭鬧,因為她的玩具娃娃與她分開通過X光機,在免稅商店裡選購一些糖果,排隊和等待……最後是坐在硬塑料椅子上等待登機。

  朱莉已經對無盡的等待感到厭煩了,她抱著那個在當地購買的玩具娃娃開始去漫遊了。在幾碼距離之外,一個男人在叫她。

  「嗨,孩子,這個洋娃娃真漂亮。」

  她停下來注視著他。他一點也不像她的父親。他穿著一雙高跟牛仔靴,一條沾滿塵土的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一件斜紋棉布襯衫,還掛著一串土著的珠子。他的身邊放著一隻帆布背包。他的頭髮已經結塊,很可能好長時間沒洗了,一把長鬍子在他的下巴下方晃蕩著。

  假如朱莉·希金斯知道,但實際上年僅八歲的她是不大可能知道的,遠東地區也有許多背著背包的西方人,這個剛剛與她搭話的人就是其中之一。遠東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成千上萬這樣的人,部分原因是因為那裡生活寬鬆、物價便宜,也因為在多數情況下容易弄到他們所嗜好的毒品。

  「她是新的,」朱莉說,「我叫她普基。」

  「好名字。為什麼呢?」那個嬉皮士拖長聲音說。

  「因為爸爸是在普基把她買來的。」

  「我知道那裡。黃金海灘。你剛剛在那裡度完假嗎?」

  「是的。我和爸爸一起游泳了,我們還看見了各種各樣的魚。」

  這時候,希金斯夫人用一隻腳趾頭碰了一下她丈夫的腳,並朝他們女兒的方向點點頭。

  「朱莉,快回來,親愛的。」希金斯先生用他的女兒能聽懂的一種聲調叫道。這是一種不贊成的聲調。她快步朝他們走了回來。希金斯盯視著那個嬉皮士。這是他所厭惡的那一類人:到處漫遊,肮髒邋遢,而且幾乎肯定是一名吸毒者,是他最不喜歡女兒與之交談的人。那嬉皮士得到了這一信息。他聳聳肩,掏出一包香煙,看到頭頂上方的禁煙標誌,就漫遊到吸煙區去點火了。希金斯夫人噴了一下鼻息。廣播在呼叫旅客準備登機,首先由第三十四排至五十七排的旅客開始。希金斯先生看了一下他的登機牌。第三十四排,座位號D、E和F,他召集家人,檢查了一下他們的隨身行李,加入到了隊伍的後面。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的起飛時間肯定是要延誤了,但那只是對外公佈的時刻,廣義地說,是虛構的。法龍機長關心的是他能夠從曼￿機場控制塔得到在零點零五分時的起飛時限,他想得到那個時限。在現代的民航界裡,獲得起飛或著陸的一個時限才算事情的落實。如果你在西歐或北美錯過這個時限,你有可能會等上一個小時以得到下一個時限。

  延誤二十分鐘沒有關係。他知道他可以在飛行途中把它補回來。由於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南部上空的強勁的頂風,他的飛行計劃預計航程時間為十三小時二十分鐘。因為倫敦處於格林威治零時區,時差應該是七個小時。他將於一月份一個寒冷的早上大約六點二十分降落在倫敦,外面的氣溫接近攝氏零度,而現在半夜裡曼￿的氣溫是二十六度,濕度高達九十多。

  駕駛艙門上響起一次敲門聲;乘務主任拿著一份載客艙單進來了。他和他的職員已經按人頭數清點過了。

  「四百零五名旅客,機長。」

  人數相符。法龍簽認了裝載清單並把它遞回給帕爾弗裡。乘務主任隨即走下樓梯回到最後一扇開啟著的艙門邊,把單子交給了英航地面人員。在這架龐大的飛行器外面,最後一批地勤服務人員正在完成他們的工作。行李艙已經關上了,軟管已經拆開了,車輛已經退回到安全距離處了。這個龐然大物即將發動它那四台勞斯萊斯引擎開始滑行。

  在頭等艙裡,西摩先生已經脫去了他那件優雅的絲質西裝,現在它掛在前面的衣櫃裡。他仍戴著絲質領帶,但已經鬆開了結頭。一杯香檳酒在他的手肘邊冒著氣泡,乘務主任已經為他取來了一份最新的《金融時報》和《每日電訊報》。

  在飛行甲板上,法龍監視著準備發動的檢查工作。朝前方和下方看出去,他能夠見到那輛牽引車。如果沒有牽引車,快鳥十號就無法動彈,因為它現在面對著航站大樓,在沒有外來協助的情況下不能調頭。

  從曼￿機場地面控制室裡,法龍得到了發動引擎的許可。在牽引車開始把這架七四七-10型客機頂向後退的同時,四台勞斯萊斯524引擎開始運轉了。法龍不需要地面協助起動引擎,他的輔機就可以對付。

  在法龍的命令下,他的副駕駛把手伸向頭頂上的儀錶板,拉了一下四號引擎的開關,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在操作相同號碼的燃油控制開關。他把這些動作重複了三遍,相繼起動了四號、三號、二號和一號引擎。同時,自動燃油控制器使引擎處於緩慢的怠速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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