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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5)


  「那是你引擎的聲音,」他說,「我正在軍官食堂中喝一杯,老喬提示我聽一聽窗外的動靜。是你們在那兒,就在我們的頭頂上盤旋。你們的聲音小極了,幾乎像是你們匆匆忙忙馬上就要降落的樣子。我記得當他們拆毀這個機場時從來就沒有把老跑道上的航行燈拆掉,我想也許可以派點用途,所以我一直跑到塔臺上把燈打開了。」

  「我明白了。」我說,其實我並不理解。但肯定會有一種解釋的。

  「那就是我為什麼這麼晚才來接你的原因。等到我聽見你在那兒著陸了,我必須回到食堂去把汽車開出來,然後,我得把你找到。該死的霧夜。」

  你可以再說那樣的話,我想。這個謎又有好幾分鐘時間使我摸不著頭腦,然後我想到了如何解釋。

  「確切說來,皇家空軍明頓站是在什麼位置上?」我問他。

  「離海岸有1.5公里。從克羅默爾往內陸走就是我們的位置。」他說。

  「那麼配備有全套無線電輔助設備,其中包括地面控制進場設備,又離這兒最近的皇家空軍作戰基地在哪兒?」

  他思索了一分鐘。

  「應該是梅瑞安。聖喬治,」他說,「他們肯定配備所有那些東西,你聽著,我只不過是一個管倉庫的人。」

  那就解釋得過去了。我那位素不相識、駕駛氣象飛機的朋友一直是從海岸徑直把我帶到梅瑞安·聖喬治去的。而現在這個廢棄不用的老倉庫,跑道的航行燈都佈滿了蜘蛛網,又加上有一位喝醉酒的指揮官的明頓,恰好位於通向梅瑞安跑道的飛行路線上。梅瑞安的調度員曾要求我們做兩次盤旋,這時他在十六公里之外好打開跑道上的燈光,可是這個老糊塗也把他的燈光擰亮了,結果在飛最後一段六十公里的航程時我撲通一聲把「吸血鬼」降錯了飛機場。我正要啟口埋怨他干擾了他所無法理解的現代化程序時,我把話從嘴邊咽了回去。我的燃料在降臨跑道的半路上就用完了。我根本就不可能飛到三公里之外的梅瑞安機場,不到著陸就會栽到田野裡去。正如他所說的,我是幸運極了,真是萬分僥倖。

  當我為來到這個近乎廢棄的機場找到了合乎情理的解釋時,我們已到了軍官食堂。我的主人把他的汽車停在大門前面,我們爬出了車外。在門廳上面有一支燈放射出光芒,驅散了霧氣,照亮了門廊上方雕刻出來但已碎裂的皇家空軍軍徽,旁邊是一塊用螺絲釘固定在牆壁上的牌子,上面寫著「皇家空軍明頓站」。另一邊是標著「軍官食堂」的另一塊牌子。我們走了進去。

  前廳大而寬敞,但很明顯是在大戰前的年代裡建造的。當時軍隊配給的金屬窗框架正合乎時尚。這個地方處處都顯示出「每況愈下」的跡象。那是真的,確實是這樣。休息室中只有兩張皮革已裂開的沙發圈椅,而房間中完全擺得下二十張椅子。右側的衣帽室中有一長排空空的掛衣架,用來懸掛根本不存在的外衣。我的主人告訴我,他就是馬克斯空軍上尉,他一扭身子脫掉了身上的羊皮外衣,並把衣服扔在一張椅子上。他穿著一條制服褲,但上身穿著一件結實的藍色套衫,而沒有穿短上衣。在像這樣的一個地方值勤度過你的聖誕節,肯定是很淒涼的。

  他對我說,他是第二把手,指揮官是一個空軍少校,現在正在度他的聖誕節假期。除了他自己和他的指揮官以外,這個站還有一個中士、三個下士和二十個倉庫保管員,其中一位下士也在聖誕節期間值勤,可能也是獨自一人在他的士官食堂裡。倉庫保管員們都離開這兒去度假了。在不放假的時候,他們從早到晚把數以噸計裝備戰鬥部隊的剩餘被服、降落傘、皮靴和其它輜重物資分類整理。

  儘管在前廳中有一個很大的磚砌火爐,但並沒有生火,酒室中也沒有生火爐,兩間房子都冰冷刺骨。在汽車中暖和了一下之後,我又開始打起寒戰來。馬克斯正在把頭伸到前廳出口處的一扇門後面去,喊著某個名叫喬的人。我從他後面望過去,一眼就看到寬敞而又空無一人的餐室,裡面也沒有生火爐而冷森森的;還看到兩條走廊,一條通向軍官的臥室,另一條通往職員住宅區。皇家空軍的食堂在建築方面並無多大的差別,一旦採用一種式樣,就到處都一樣。

  「招待不周,很對不起,老夥計。」馬克斯在沒有找到喬之後這樣說,「這兒站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也說不上有什麼客人,我們各人把兩個房間並成一個房間,裡面一應俱全,作為我們的臥室。看上去我們兩個人用不著把所有這些地方都用上。你知道,在冬天你無法取暖,用他們發給我們的燃料是無法取暖的,而且你也找不到人。」

  那看來是明智的。設身處地,我可能也會這樣子的。

  「不要費心。」我說,一邊把我的飛行帽和連帶在上面的氧氣面罩扔在休息室中的另一張皮椅上面,「不過,我需要洗個澡,並吃點東西。」

  「我想這可以辦到。」他說,並在盡力扮演一位和藹可親的主人,「我將讓喬安排一個空房間——老天知道我們的空房間夠多的了,並且把熱水燒好。他還會弄點吃的東西,恐怕不會太多。烤鹹肉和雞蛋行嗎?」

  我點點頭,到這時為止,我設想老喬是個食堂管理員。

  「那太好了。在我等候的過程中,你是否能讓我用一下你的電話?」

  「當然,當然,沒問題,你得向上級報告一下。」

  他領著我穿過酒室入口處旁邊的一扇門,走進了食堂秘書辦公室。辦公室又小又冷,但裡面有一把椅子、一張空的寫字臺和一架電話機。我撥了「一〇〇」要當地分局的話務員接電話,當我在等待的過程中,馬克斯拿著一杯威士忌酒回來了。平常,我是很少喝烈酒的,但喝了它會使人熱乎乎的,所以我領了情。他又出去吩咐那位食堂管理員去了。我的手錶告訴我時間已接近午夜。這樣度過聖誕節真是太糟糕了,我想。然後,我回想起三十分鐘之前我還在祈求上帝幫助,內心感到很羞愧。

  「小明頓。」一個昏昏欲睡的聲音說道。電話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接通,因為我沒有梅瑞安·聖喬治機場的電話號碼,但那位姑娘最終還是接通了。我可以聽到電話線路那端傳來話務員家中的人正在屋內歡度節日,毫無疑問,住宅區與村莊的郵局是毗鄰的。幾分鐘之後,電話鈴響了。

  「梅瑞安·聖喬治皇家空軍。」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那是值班中士在警衛室中接電話,我想。

  「請找空中交通控制值班調度員接電話。」我說,停頓了一陣。

  「先生,對不起,」那聲音說道,「請問是誰在打電話?」

  我報了我的名字和軍銜。我告訴他,我是在明頓皇家空軍站打電話。

  「我明白了,先生。但恐怕今天晚上沒有飛行任務,先生,空中交通控制台上沒有人在值班。不過,有一些軍官在食堂裡呢。」

  「那麼請給我接航站值班軍官。」

  當我們通話時,很明顯他是在食堂裡,因為可以聽到他身後談笑風生的聲音。我對有關緊急著陸的事,以及他的航站曾被告知有一架無線電失靈的「吸血鬼」式戰鬥機將要靠地面控制進場著陸的事作了一番解釋。他聚精會神地聽著。也許,他也是一位辦事一絲不苟的年輕人,因為他相當認真,正像一位航站值班官始終應該做到的那樣,即使是在聖誕節假日期間也是這樣。

  「我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他最終說道,「我想我們自從今天下午五點鐘關閉以來就沒有工作過,但我不在空中交通台工作。請不要掛斷電話好嗎?我來找中校——管飛行的——接電話。他就在這兒。」

  一陣停頓,接著從線路上傳來一個年紀較大的人的聲音。

  「你是從哪兒打來電話?」在聽到了我的姓名、軍銜和我工作所在的航站之後,他說道。

  「明頓皇家空軍站,長官。我剛才在這兒作了緊急著陸。很明顯,這個航站幾乎是廢棄不用了。」

  「是的,我知道。」他慢吞吞地說,「真是不幸。你是否想要我們為你派一輛『蒂利』車子來?」

  「不,不是那樣,長官。我待在這兒是無所謂的。只不過是我降落錯了機場,我認為我是按地面控制進場程序飛向你們機場的。」

  「嗯,拿定主意吧。你是來呢,還是不來?你應該知道,按你所說的,你駕駛的是一架該死的飛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並開始從頭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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