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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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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丁的故事 「你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嗎?」園丁問。 「參加過,美國海軍,在太平洋戰區。」 「不是在這裡,意大利?」 「不是。可我的弟弟是在這裡。他曾與馬克·克拉克將軍一起戰鬥。」 園丁點點頭,似乎在凝視著過去的事情。 「整個一九四四年,盟軍在意大利半島邊戰鬥邊前進,從西西裡島朝北到達奧地利邊境。那一年,德軍邊打邊退,邊打邊退。這是一次漫長的撤退。一開始他們是意大利的盟國,但在意大利投降之後,他們成了佔領軍。 「在這裡,托斯卡納,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陸軍元帥凱塞林統帥著德軍。與他相對峙的是由克拉克上將率領的美軍、亞歷山大上將指揮的英軍和尚榮上將統領的自由法蘭西部隊。到六月初時,西部戰線已經抵達了翁布裡亞北界和托斯卡納南方。 「這裡的南部地形崎嶇不平,山脈連著山脈,山勢陡峭險峻,山谷裡有上百條溪流。公路在山坡上盤旋,是車輛通行的唯一道路。公路上很容易埋下地雷,還能從對面的山坡上用機槍進行掃射。隱藏在山峰上的偵察兵還可指揮他們身後的炮兵把炮彈準確無誤地砸向敵軍。雙方都遭受了慘重的傷亡。 「錫耶納成了一個繁忙的醫療中心。德國陸軍的醫療兵團在這裡建起了幾座野戰醫院,而且常常住滿了傷員。後來實在容納不下了,於是幾座修道院被徵用了。盟軍的戰線還在向前推進。凱塞林元帥命令把所有輕傷員送到北方去。德軍救護車隊晝夜不停地滾滾著駛向北方。但有些傷員不能動彈,只得留了下來。許多士兵因傷重死去了,並被埋在了郊外。病床緊張的壓力暫時緩解了,直至六月下旬。那時候,戰鬥空前激烈,實際上已經接近尾聲了。在下旬的十天時間裡,一位年輕的德國外科醫生被選派到了這裡,是剛從醫學院畢業的。他沒有醫療經驗。他不得不在旁邊觀看,並學著做手術。當時睡眠時間很短,供應也嚴重短缺。」 夏日的天空中傳來一陣歡呼,在視線範圍之外,遊行隊伍的最後一部分進入了卡姆波廣場。每一個同業公會的參賽小組都在鋪著卵石上的寬大的沙土賽道上繞行。一陣更為響亮的歡呼聲傳過來了。這是在招呼那輛牛車的到來,牛車上載著那位裝飾華麗的旗手,是這次露天盛裝表演的對象。 「這裡的德國守軍是第十四軍,由萊穆爾森上將指揮。別看在報紙上把他們吹得很厲害,但許多部隊因為連續幾個月的作戰而非常疲勞和兵員不足。第十四軍的主要分遣隊是施利姆的第一空降兵部隊,而且施利姆把他從海上得到的一切裝備和供應品全都藏到了錫耶納南方的山區裡。這是萊穆爾森元帥的右翼部隊。在左翼,靠向內陸的是已經疲憊不堪的第十坦克擲彈兵師,他們試圖擋住由哈蒙上將統領的美軍第一裝甲師。 「在馬克·克拉克上將的美軍第五軍的中央,面對錫耶納城的是尚榮上將的自由法蘭西部隊。他的兩翼是他自己的阿爾及利亞第三步兵師和摩洛哥第二步兵師。這就是從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六日的五天激戰中被德國人拖住的盟軍部隊。然後美軍的坦克部隊插入到德軍的裝甲兵陣地,錫耶納兩側受圍,先是東側,接著是西側的法軍部隊。 「後撤的德軍連隊退回來了,帶來了他們的傷員。他們有擲彈兵、裝甲兵、空軍的野戰師戰士和空降兵戰士。六月二十九日,在這座城市的南方發生了最後一次激戰,此後盟軍突破了防線。 「戰鬥打得激烈殘酷,最後打成了白刃戰和肉搏戰。在夜幕的掩護下,德軍擔架兵進去了,並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幾百名傷員,既有德軍的,又有盟軍的,被帶回了錫耶納。萊穆爾森上將感到他的部隊有可能兩側受敵,而且整個第一空降兵部隊有在錫耶納被包圍的危險,所以,他請求凱塞林元帥同意拉平他的防線。他的請求獲得了批准,於是傘兵們撤回了城內。錫耶納到處是當兵的。傷員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致古舊的女修道院大牆下的這個院子被徵用為臨時掩蔽所和野戰醫院,以供最後抵達的大約一百名德軍和盟軍傷員使用。新來的那位年輕的外科醫生被指派去負責那裡的醫務工作。那是一九四四年六月三十日。」 「這裡嗎?」美國人問,「這裡曾經是一座野戰醫院嗎?」 「是的。」 「可這裡沒有設施,沒有水,沒有電。條件肯定是很艱苦。」 「是很艱苦。」 「我當時正搭乘一艘航空母艦回國。我們有一個很大的療養艙供傷員使用。」 「你是幸運的。在這裡,傷員就躺在擔架兵把他們放下的地方。美國人、阿爾及利亞人、摩洛哥人、英國人、法國人和一百五十名德國重傷員。他們確實是躺在這裡等死。最後傷員的數量達到了二百二十人。」 「那麼那位年輕的外科醫生呢?」 那人聳聳肩。 「哦,他開始工作了。他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上級軍醫派來三名勤務兵協助他。他們去附近的民居裡找來席子、草褥和任何可以躺臥的用具。他們還到處去偷床單和毯子。床單都被用作了繃帶。錫耶納城裡沒有河流穿過,但許多世紀之前,錫耶納人已經建造了複雜的地下供水渠網,把山裡的溪水引到了城內的街道底下,還有取用這些流水的水井。勤務兵在最近的那個井上安裝了鏈鬥桶,把水接進院子裡。 「一張龐大的廚房桌子被從附近的一座房子裡抬過來放在了這裡,即玫瑰花叢之間的院子中央,用作手術臺。藥品相當缺乏,衛生就更不講究了。整個下午到黃昏,他一直在盡力做手術,當夜幕降臨時,他跑到當地的部隊醫院去討煤油燈。在煤油燈照明下,他繼續做手術。但這樣還是無濟於事。他知道這些傷員會死去。 「許多傷員傷勢很重,都處於昏迷狀態。他已經用完了止痛藥。有些傷員就在與戰友相隔幾步遠的地方被地雷炸中了。還有些傷員的體內嵌著炮彈或手榴彈的彈片。天黑後不久,那姑娘來了。」 「什麼姑娘?」 「就一個姑娘。當地的,一個意大利姑娘,他這麼假定。是一位年輕的姑娘,也許二十歲剛出頭,長相奇異。他看到她在盯視著他。他點點頭,她微笑了,他繼續動手術。」 「為什麼長相奇異?」 「鵝蛋臉、膚色蒼白。模樣非常安詳。短髮,但不是剪成當時流行的一刀齊髮式,而是那種向下捲曲的齊肩髮型。相當整齊,不是賣弄風騷的髮型。她穿著一種淡灰色的棉布女襯衫。」 「她幫忙了嗎?」 「不,她走開了。她靜靜地穿行在那些男人之中。他看見她拿了一塊布,在水桶裡浸一下,去擦拭傷員們的額頭。他繼續工作著,因為傷員一個接一個地被放上那張手術臺上。即使他知道是在浪費時間,但他仍在繼續工作。他才二十四歲,剛剛成為一個大小夥子,正在承擔一份大人的工作。他累得筋疲力盡,努力不出差錯,把骨鋸在酒精中消毒一下就開始縫傷口,嗎啡快用完了,不得不實行定量使用。傷員們尖叫起來,啊,他們叫得多麼大聲啊!」美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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