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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2)


  「要我來幫助嗎?」一個靜靜的聲音說。美國人吃了一驚並轉過身體。陌生人背對著太陽站在他的上方。遊客站直了身子。那人細高個子,有一張平靜的、起了皺紋的臉。他們都是同年齡,五十五六歲,而那位陌生人已經有了白頭發。在褪了色的帆布休閒褲和斜紋粗棉布襯衫的穿著下,他看上去像是一名流浪漢、嬉皮士,但已經不再年輕了。他說的英語富有文化內涵,但帶有一絲口音,也許是意大利語。

  「我不知道呀。」美國人帶著一些疑慮說。

  「你的太太跌倒了,傷了腳踝?」

  「是的。」

  陌生人往院內的旗杆石上一跪,脫去涼鞋,輕輕地按摩著她受了傷的腳踝。他的手指頭很溫柔,也很嫺熟。美國人在旁邊注視著,準備著在必要時挺身而出保護他的妻子。

  「腳踝沒有骨折,可我擔心它已經扭傷了。」那人說。

  「你怎麼知道?」丈夫問。

  「我知道。」那人說。

  「是嗎?你是什麼人?」

  「我是園丁。」

  「園丁?這裡的嗎?」

  「我種養玫瑰花、打掃院子、保持清潔衛生。」

  「但今天是賽馬慶典日。你沒有聽見嗎?」

  「我聽見了。傷處需要包紮。我有一件乾淨的T恤衫,我可以把它撕成布條,還需要冷水以阻止發腫。」

  「賽馬慶典日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從來不看賽馬慶典。」

  「為什麼?人人都去看了呢。」

  「因為是今天這個日子。七月二日。」

  「這個日子這麼特殊嗎?」

  「這也是解放日。」

  「什麼?」

  「三十一年前的今天,即一九四四年七月二日,錫耶納從德軍佔領下獲得了解放。而且這裡還發生了某一件事,就在這座院子裡,某件重要的事情。我相信這是一次奇跡。我去取水。」

  美國人吃驚了。這位來自堪薩斯州托皮卡的美國人是一個天主教徒:他做彌撒和懺悔;他相信奇跡——如果奇跡是由羅馬親自批准的話。在他這次夏季遊覽意大利的計劃中,羅馬是最後一站。錫耶納是後來添加上去的。他朝這座空蕩蕩的院子打量了一番。

  院子大約有三十碼長、二十碼寬。兩邊圍有高牆,至少有十二英呎高,其中一面牆體上開有一個門洞,兩扇大門敞開著,他就是由那個門洞進來的。另兩邊的牆甚至還要高,有五十多英呎高,沒有開口,除了一些裂縫之外,上面有屋頂,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大樓。在院子的最遠一端,嵌入在大樓牆體裡的是另一扇門。它不是木板做的,而是由一根根圓木用螺栓固定而成,以阻止外人的進攻。它緊緊地關閉著。門上的木料與城市本身一樣古老,因為長年累月的陽光曝曬,早已被漂白了,除了幾處污漬。

  在院子的一邊,從一頭到另一頭,有一條長長的柱廊,屋頂由一排石柱支撐著,在內部形成了一個深深的、涼爽的避蔭處。那位園丁取來了布條和一杯水。

  他又跪下來,把布條繃帶結結實實地紮在了那只受傷的腳踝上,又把水澆到織物中去浸透布條和冷卻皮肉。美國人的妻子寬慰地透出了一口氣。

  「你能去看賽馬慶典了嗎?」丈夫問道。

  妻子站起來,試了試腳踝,扭扭捏捏地走了幾步。腳踝仍然疼痛。

  「你認為怎麼樣?」遊客問園丁。他聳聳肩。

  「這些巷子路面不平整,人群擁來擁去,而且吵吵嚷嚷的。沒有梯子和高臺,你們什麼也看不見。但整個晚上都有慶祝活動。你們可在那時候去觀看露天盛裝慶祝,每條街上都有。或者八月份還有一次賽馬會慶典。你們能等到那時候嗎?」

  「不行。我要養牛。下星期必須回家。」

  「哦。那麼……你太太現在能走路了,但走得慢一些。」

  「我們等一下好嗎,親愛的?」她問道。

  那遊客點點頭。他朝院子四周打量了一下。

  「什麼奇跡?我沒有看見任何聖所。」

  「這裡沒有聖所,沒有聖人。現在還沒有。可有一天會有的,我希望。」

  「那麼,三十一年前的今天,這裡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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