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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角(8)


  漢雷抓起內部電話要刑偵科。那位年輕的刑偵人員接了電話。

  漢雷故意地問:「一九五四年以前,梅友路三十八號的房主兼住戶是誰?」

  「我不知道,長官。」年輕人回答。

  「他在那住了多長時間?」

  「我沒有記錄這一點,但我記得前房主在那兒住了三十年,他是一個老光棍兒。」

  「他當然是光棍兒了,」漢雷低聲說,「他叫什麼?」

  對方停了一會兒。「我根本沒有想到問名字,長官。」

  兩個小時之後,老頭被釋放了。但他是從後門走的,以防前門有記者在那兒逛來逛去。這一回,沒有警車,也沒有陪同了。他口袋裡揣著民政局招待所的地址。他一句話也沒說,順著便道走下去,拖拖遝遝地回到了寶石區的簡陋小巷。

  在梅友路,原先房子占的那一塊地面上,環形柵欄已經合攏起來了,整個停車場都圍起來了。在原先的後院的地方,混凝土已經打得平平整整。在昏暗的黃昏光線中,工頭正和兩名工人在混凝土地面上走來走去。

  工頭不時用釘有鐵掌的靴子後跟跺著地面。

  「肯定是幹了,」工頭說,「老闆讓我今晚弄完,鋪上柏油。」

  在路對面的亂石堆裡,正燒著一堆垃圾、樓梯板、棚板、棚條、櫥櫃、窗框和門,柵欄、廁所、雞窩也都燒了。但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沒有一個工人注意到環形柵欄外面的老頭身影,他正在盯著工人們。

  工頭檢查完這塊新打完的長方形地面,走到另一邊去,來到原先的後板牆的地方。他低頭看看腳下。

  「這是什麼?」他問,「這不是新打的,這是舊的。」

  他指的地方是一塊六呎長、二呎寬的混凝土板。

  「這是雞窩的地板。」一個工人回答說,上午是他打的混凝土。

  「你怎麼不打上一層新的呢?」工頭問。

  「我沒打。那樣會使這塊地方變得太高了。若是打上的話,柏油也會鼓包的。」

  「如果這兒下陷的話,老闆會讓咱們補做的,而且要包賠損失。」工頭鬱鬱不樂地說。他走出去幾步,拿過來一根沉重的鐵棍子,把棍子舉得高高的,向舊混凝土板狠力地砸下去。鐵棍被彈了回來,工頭嘟嚷了一句什麼。

  「好吧,夠結實的了,」他承認說,回身向等著的推土機擺手,「馬克,填吧!」

  推土機的大鏟開到熱氣騰騰的瀝青混凝土堆後,像推砂糖一樣,將它推散在混凝土地面上。幾分鐘後,整個地面就從灰色變成了黑色,又被耙平。壓路機等在噴灑機後面,準備最後一道工序。

  當天空的最後一道光線消失的時候,工人們都紛紛回家了。停車場完工了。

  在柵欄的外面,老頭轉過身去,拖拖遝遝地走開了。

  他沒有說話,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他笑了,第一次笑了,笑得是那麼開心、那麼長。

  他心中的沉重石頭終於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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