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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角(7)


  「他被俘了。在同一年,他在德國的秋季攻勢中當了俘虜,後來的戰爭年代裡,他一直都在第三帝國東部的西里西亞戰俘營裡當農工。一九四四年十月,俄國人攻下西里西亞。一九四五年四月被遣返,正趕上五月份歐洲戰爭結束。」

  「有沒有關於他婚姻狀況的?」漢雷問。

  「當然有,」道金斯少校說,「他是當兵時結的婚,所以,檔案裡有記錄。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在北倫敦愛德蒙頓的聖瑪麗救世主天主教堂結婚。新娘維奧萊特·瑪麗·史密斯,旅館服務員,那年她十七歲。你知道,一九四六年一月,他光榮復員,在愛德蒙頓當店員,一直到一九五四年,所以,部隊知道他的地址,也是最後的地址。」

  漢雷誠懇地感謝了道金斯,放下了電話。拉金娶那位十七歲姑娘時,是三十四或三十五歲。他們搬到梅友路時,她可能只有二十六歲,但他可能已經是暮氣沉沉的四十三歲的人了。她一九六三年死去時,才三十五歲,仍然很動人,而且也可能很有性感和性欲。而他已經五十二歲了,已經不令人感興趣了,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興趣了。是啊,這就會出問題。他耐心地等待著麥卡瑟教授的到來。

  病理學家真是說到做到。兩點半時,他已經坐到了漢雷辦公室的椅子上。他掏出煙斗,清閒地裝著煙絲。

  「實驗室不准抽煙,」他道歉地說,「但煙能蓋過甲醛,你應該喜歡它。」

  他愜意地抽著煙斗。

  「已經弄到你要的東西,」教授輕鬆地說,「謀殺是毫無疑問的了。是用一隻襪子勒的,引起窒息,又狠狠地擊了頭。舌骨這兒,」教授指著自己下額和喉頭的地方,「三處骨折。在死之前,頭部被狠狠地砸了一下,頭皮破損,但沒有死。可能是被打暈後又引起窒息死亡。」

  漢雷靠到椅子上。「太好了,」他說,「死亡年代呢?」

  「啊,」教授說,拿過來自己的文件箱,「我給你帶來一件小小的禮物。」他把手伸到箱子裡,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一塊變了色的舊報紙片,約有四吋寬六吋長的樣子。

  「頭皮可能流血不止,兇手為了不讓血流到地毯上,一定是用報紙把流血的頭皮包了起來。毫無疑問,正是在他砌假牆秘室的時候。值得慶倖的是,還可以看出是一張舊日報,上面的日期還能看出來。」

  漢雷接過塑料袋。通過透明的袋子,用放大鏡看著那塊舊報紙。他突然站了起來。

  「這一定是一張很舊的報紙了。」他說。

  「當然是很舊的了。」麥卡瑟說。

  「是過去的舊報紙,不是當時的報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只是用來包頭上的傷。」漢雷堅持說。

  麥卡瑟聳了聳肩膀。

  「也許你是對的,」教授附和地說,「這樣的乾屍,誰也確定不了準確的死亡年月,只是推斷而已。」

  漢雷輕鬆下來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他心情舒暢地說,「拉金可能是隨便抓過來墊在抽屜裡、櫥櫃裡的舊報紙,那舊報紙早就放在那裡多年沒動了。所以,報紙上的日期是一九四三年三月十三日。」

  「屍體也是那時候的,」麥卡瑟說,「我斷定死亡是在一九四一到一九四五年間,可能跟報紙上的那個年月差了多少。」

  漢雷盯著他,半天沒有挪動眼珠,「維奧萊特·瑪麗·拉金太太死于一九六三年八月份。」他說。

  麥卡瑟盯著他,一邊盯著一邊又點著了煙斗。「我想,」他輕聲地說,「咱們說的不是一碼事。」

  「我是在說陳屍所的屍體。」漢雷說。

  「我也是啊。」麥卡瑟說。

  「拉金和他老婆一九五四年才從倫敦遷到這裡。」漢雷慢條斯理地說,「在梅友路三十八號房主兼住戶死亡之後,他們買的房子。人們都說拉金太太是一九六三年八月離開她丈夫而出走的。昨天我們拆房時,在夾壁牆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你並沒有告訴我說拉金夫婦在那所房子裡住了多長時間,」麥卡瑟有理有據地指出說,「你只是讓我對一具乾屍進行病理檢驗,我照你的話幹了。」

  「但它已經幹化了,」漢雷堅持說,「顯然!在這種情況下,死亡時間的差幅會很大的吧?」

  「但不會大到二十年。」麥卡瑟平靜地說。

  「那個屍體根本不可能活過一九四五年。內臟的化驗是不容置疑的;當然,襪子也可以進行分析,還有報紙。但是,像你說的那樣,可能用的是二十年以前的舊東西。可是,頭髮、指甲、內臟——這些不可能錯。」

  漢雷覺得好像是大白天做夢。他好像是在一九五一年的橄欖球冠軍賽中,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去衝破英國隊的防守隊員,艱難地向端線奔去。他幾乎要觸抵端線時,球從手中滑脫了,他奮力去抓,但抓不住……

  他醒了過來。

  「除了年月,還有什麼?」他問,「這個女人很矮,1.6米左右?」

  麥卡瑟搖了搖頭。「對不起,即使在夾壁牆裡過了三十五年,骨頭也不會長長的。她大約是一·七九米到一·八米的樣子,又瘦又高。」

  「黑頭發,捲曲?」漢雷問。

  「非常直,淺黃色的。頭髮仍長在頭上。」

  「她死時大約三十五歲?」

  「不,」麥卡瑟說,「她足有五十多歲了,生過孩子,我敢說,是兩個。而且在生了第二個孩子後做過補救手術。」

  「你是不是認為,」漢雷問,「從一九五四年開始,他們直到維奧萊特·拉金出走,以及拉金自己過的十五年——都一直跟幾呎外的死屍居住在一起?」

  「很可能那樣,」麥卡瑟說,「在那樣溫暖的屋子裡很快就會幹化的。屍體幹化後是沒有味道的。假設像我認為的那樣——她在一九四三年被害,到一九五四年的時候,屍體跟我們挖出來時是不會有什麼區別的。那麼,一九四三年你的那位拉金在什麼地方?」

  「在西里西亞一個戰俘營裡。」漢雷說。

  「這樣看來,」教授一邊站起來一邊說,「他不是殺死那個女人並把她砌到牆裡的兇手。那麼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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