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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沒有蛇(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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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回去看看他,這種時候,長子總要守在父親身邊的,這是我們民族的風俗習慣。」麥克奎因有個兒子在加拿大,已經七年沒見面了。 「唉,」他說,「對的,是該這樣啊。」 「我已經借了機票錢,」拉姆·拉爾說,「如果我明天走,週末就能回來。可關鍵是,麥克奎因先生,我就更需要這份工作了,要還借款,還有下學期的學費。如果我週末回來,您能給我保留這份工作嗎?」 「可以,」承包商說,「你不在的幾天是不能給錢的。這份工作也不能再多留一周。但是如果你週末能回來的話,還可以幹那個活兒。條件不變,這話要說清楚。」 「謝謝您,」拉姆說,「太謝謝您了。」 他沒有退掉站前街的房間,但回到貝爾法斯特的宿舍過了夜。星期一上午,他陪蘭吉特·辛格到銀行取了錢,於是這位錫克教徒把錢交給了這位印度教徒。他坐出租車到阿爾德格魯烏機場,乘區間飛機飛到倫敦;又買了一張經濟艙機票,乘下一次航班去印度。二十四小時之後。拉姆·拉爾在熱浪滾滾的孟買著陸了。 *** 星期三,拉姆·拉爾在大路橋那無所不有的市場上發現了他所尋求的東西。當他腋下夾著爬行動物教科書逛了進來時,查德基先生的熱帶魚和爬行動物商店裡幾乎無人光顧了。他發現老店主正坐在半暗的店鋪後部,其周圍全是一缸一缸的魚和正面是玻璃的匣子,裡面的蛇和蠍子都在打盹,以熬過這個大熱天。 查德基先生對學術界並不陌生。他向幾家醫學中心供應研究和解剖的標本,有時還有賺頭很大的國外訂單。當這位學生向他解釋要買什麼時,這位滿臉鬍子的人會意地不住點頭。 「啊,是的,」這位孟加拉國老商人說,「我知道那種蛇。你來得巧,我有一條,幾天前才從拉吉普塔納運來。」 他把拉姆·拉爾領進他的私室,兩個人默默地透過玻璃看著新匣子中的蛇。 教科書中把它稱做Echis Carinatus,書的作者當然是個英國人,但他用了這個拉丁學名。英語叫鋸鱗蝰蛇,在致命的蛇類中,它是最小的,也是毒性最大的。 教科書說,這種蛇分佈很廣,從西非往東,再往北直到伊朗,從印度到巴基斯坦,都可以找到。它適應力很強,什麼氣候環境都能適應,從西非潮濕的樹叢,到伊朗冬天的寒冷山丘,乃至印度炎熱似火的山地,都可以。 匣子中樹葉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教科書又說,其身長九到十三英吋,很細。身體呈褐綠色,有淺色斑點而且有時看不出來;身體兩側各有一條顏色稍深的線。在於熱天氣時夜間出來活動,白天炎熱時則躲起來。 匣中的葉子又刷刷響起來,一個小小的頭露了出來。 教科書說,抓這種蛇時特別危險,它比赫赫有名的眼鏡蛇所殺的人還多,多數原因是由於它太小,稍不注意,手腳就會碰上它。教科書的作者還加了一個腳注,指出吉卜林在他的名著《裡基——提基——塔維》中所提到的毒蛇肯定不是印度產的毒蛇,因為它有二呎長,很可能是鋸鱗蝰蛇。作者顯然很樂意搬出名人吉卜林來證明其準確性。 匣子裡,一條黑色的叉形小舌頭在玻璃後面連連伸向這兩個印度人。 那位過世已久的作者、英國自然科學家在該章結尾時描述Echis Carinatus說,它非常機警,易怒,無任何預示便疾速攻擊;毒牙小得像兩根細小的荊刺,咬人後留下幾乎讓人看不見的痕跡;一點也不疼,但幾乎必死無疑,通常只能活二到四小時,還要看被咬者的體重以及當時和爾後身體抵抗能力如何。死因都是腦出血。 「你要多少錢?」拉姆·拉爾低聲地問道。 老店主無奈地攤開了雙手。「這種珍貴的品種,又這麼難找,五百盧比吧。」他說了後,感到後悔的樣子。 拉姆·拉爾把價壓到三百五十盧比成了交,用罐子把蛇提走了。 拉姆·拉爾為回程倫敦做準備:他買了一盒雪茄,把盒子倒空,蓋子上紮一百二十個透氣的小孔。他知道,細小的蝰蛇可以一周不吃東西,兩三天不喝水;有些微一點空氣就夠呼吸。所以,他把蝰蛇和葉子裝在雪茄盒裡,再包上、封上,又裹上幾條毛巾,即使在衣服箱子中,又厚又蓬鬆的毛巾裡也會有足夠的空氣。 他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手提包,於是他買了一個纖維衣箱。又從市場小攤上買了幾件衣服,裝到箱子裡,雪茄盒放在中間。在離開旅館去孟買機場前幾分鐘,他才關上衣箱並鎖上。在回倫敦的航班上,他把衣箱交給航空公司托運了。他的手提行李被檢查了,但裡面並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東西。 星期五的上午,印航噴射航班在倫敦希斯洛機場著陸了。拉姆·拉爾排到擁向英國的印度人長隊之中。他證明自己是醫學院學生,而不是移民,很快就被放行了。他馬上來到行李認領處,第一批行李轉出來了,在頭一批二十多個行李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衣箱。他把衣箱提進廁所,從裡面抽出雪茄盒又放到手提包中。 在無申報通道,他還是被攔住了。但這裡檢查的是衣箱。海關官員掃了一眼他肩上的提包,讓他過去了。 拉姆·拉爾坐上機場大巴士,穿過希斯洛機場,來到一號候機樓。他搭上中午的區間班機飛回貝爾法斯特。喝下午茶時,他已經在班戈了,終於可以好好地看一看他帶進來的東西了。 他從床頭櫃上取下一塊玻璃,在打開雪茄盒之前,小心翼翼地將玻璃插到盒蓋與裡面的致命毒蛇之間。透過玻璃,他看到蝰蛇在裡面轉來轉去。它停下來,瞪著黑黑的眼睛,憤怒地瞧著他。他把盒蓋放下來。盒蓋一合上就飛快地將玻璃抽出來。 「睡覺吧,若是你想睡覺的話,我的小朋友,」他說,「上午,你就要為薩蒂履行她交給你的使命了。」 天黑前,他買了一小罐旋蓋咖啡,將裡面的咖啡倒入室內的一個瓷壺中。早上,他用厚手套將蝰蛇從盒子抓到罐中。激怒的蛇咬了他的手套一口,但他並不介意。到中午時,它的毒液還會產生出來的。他觀察了一會兒那條蛇。它在玻璃咖啡罐裡盤得緊緊的。接著他把蓋子最後一次擰結實,放到飯盒裡。然後,他去趕班車。 大個子比利·卡麥倫有個習慣,一到工地就脫下上衣,掛在近處方便的釘子上或樹枝上。拉姆·拉爾注意到,午飯時間,這個高大的工頭一吃完,就必然一次不漏地要走到上衣那兒,從右手口袋裡掏出煙斗和煙袋。天天如此。愜意地抽完煙後,他便磕掉煙灰起身喊道,「好了,小夥子們,幹活去。」說著把煙斗送回上衣口袋。在他轉身回來時,每個人都得站起來。 拉姆·拉爾的計劃很簡單,但不能出錯。上午他將把毒蛇偷偷地放進掛著的上衣右手口袋中。野蠻的大個子比利·卡麥倫吃完三明治後,將從火堆旁站起來,走到上衣跟前,將手伸進口袋裡,那毒蛇將遵照偉大的薩蒂的意志,實現它被從橫穿半個世界帶過來所應該執行的使命。將這位北愛爾蘭人處以死刑的將是它——蝰蛇,而不是他拉姆·拉爾。 大個子比利一定會罵著將手從口袋中抽出來,蝰蛇掛在他的手指上,毒牙深深地咬入肉中。拉姆·拉爾將一躍而起,扯掉毒蛇摔到地上,踩住它的頭。這時,它已是無害的了,它的毒液已泄盡了。最後,拉姆·拉爾將以一種厭惡的姿態,將踩死的蝰蛇遠遠地甩到康伯河裡去,河水將把這罪證帶到海裡去。也許會引起一點懷疑,但只不過是那一點點懷疑而已。 十一點鐘剛過一會兒,藉口去找一柄新大錘,哈爾基尚·拉姆·拉爾趁機打開飯盒,拿出咖啡罐,旋開蓋兒,將裡邊的東西抖落到掛著的上衣右手口袋裡。不到六十秒鐘,他又回來幹活了。他的所作所為,誰也沒看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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