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上帝的拳頭 | 上頁 下頁
九三


  她的三明治已經重新包上了,她已經準備離去。她只要站起身就可走開。她轉過頭去看他,他利用這個機會仰起臉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種非常害羞的微笑,幾乎是在懇求。棕色的眼睛上面覆蓋著那種模特兒們夢寐以求的睫毛。

  「這無法比較。」她說,「莫紮特是他們中間的大師。」

  他笑得更燦爛了,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也許他在這裡坐過,就坐在這把凳子上,創作他的音樂。」

  「我敢肯定他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她說,「那時候這把凳子還不在這裡。」

  她站起來轉過身子。年輕人也站起身並像維也納人那樣微微鞠了一躬。

  「很抱歉打擾你,小姐。謝謝你的幫助。」

  她走出公園,走回辦公室去繼續吃完她的中飯,自己在為自己生氣。在公園裡與年輕男人說話——下一步會怎麼樣呢?但反過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在學習維也納歌劇的外國學生。這樣做肯定不會有害處,但到此為止。她走著,看到牆上貼著一張海報,維也納歌劇院將在三天之後上演《魔笛》。也許歌劇是那個年輕人的學習科目之一。

  儘管很喜歡,但愛迪絲·哈登堡從來沒有在國家劇院內觀賞過歌劇。當然,她曾經在劇院門口徘徊過,但是管弦樂的票價不是她能夠承受得起的。

  這種演出的票價簡直是天價。歌劇的甲票是一代一代傳下去的。乙票是供富人們享受的。其它票子可以靠關係獲得,而她沒有關係。即使最普通的票子,也不是她能消費得起的。她歎了一口氣,繼續埋頭辦公。

  那天的好天氣已經結束了。冷空氣夾著灰色雲團捲土重來。她恢復了在她慣常去的咖啡館和慣常坐的餐桌去吃中飯。她是一位非常愛清潔的女子,生性潔淨。

  在公園之後的第三天,她在通常的時間準時到達了她的餐桌。似乎注意到旁邊的桌子已經佔用了,桌上放著兩本學生的教科書——她沒有去看書名,還有喝了一半水的一隻玻璃杯。她剛剛點完飯菜,鄰桌的那個人就從男洗手間回來了。一直到他坐下來後他才認出她,並發出了一聲驚歎。

  「噢,你好,又見面了。」他說。她的嘴唇抿緊了。女服務員端來她的飯菜,放到了她的桌上。她中圈套了。但那個年輕人壓制不住話頭。

  「我看完了那本節目單。我想,我現在已經全部弄懂了。」

  她點點頭開始優雅地吃起來,「好的。你在這裡學習嗎?」

  怎麼搞的,她為什麼要問那個?她的哪一根神經發瘋了?但餐廳裡她周圍的人都在說話。你有什麼可擔憂的,愛迪絲?一次文明的會話,即使是與一個外國學生,肯定不會有害處嗎?她不知道格穆利希先生會怎麼想。他一定不會贊同這種事情的。

  那個黝黑的年輕人歡樂地微笑了。

  「是的,我在學習工程學,在理工大學。當我獲得學位後,我要回去為祖國的建設貢獻力量。哦,我叫卡裡姆。」

  「哈登堡小姐。」她一本正經地說,「那麼你是哪裡人呀,卡裡姆先生?」

  「我是約旦人。」哦,老天爺呀,原來是一個阿拉伯人。嗯,她想像在卡爾特納環路對面的理工大學裡有許多這樣的人。她所見過的大多數那樣的人在街上擺地攤,死皮賴臉地在咖啡館門前的人行道上出售地毯和報紙,趕也趕不走。她旁邊的小夥子看上去外表長得令人尊敬。也許他的家庭門第較好,但畢竟……一個阿拉伯人。她吃完做了一下結帳的手勢。該離開這個年輕人了,即使他表現得彬彬有禮。

  「可是,」他遺憾地說,「我還是認為我不能去。」

  她的賬單來了。她用手摸索著奧地利先令紙幣。

  「去哪裡?」

  「去歌劇院。去看《魔笛》。獨自一人不能去,沒這個膽量。裡面有那麼多人。不知道該怎麼欣賞,該在什麼時候鼓掌。」

  「哦,我認為你不會去的,年輕人,因為你弄不到票子。」

  他看上去一臉迷茫。

  「噢,不,不是這回事。」

  他把手伸進他的衣服口袋,取出兩張紙放到了桌子上——她的桌子——在她的賬單旁邊。交響樂第二排座位,離歌手只相隔幾英呎,中間走廊旁邊。

  「我在聯合國有一位朋友。他們有贈票,你知道的。但他不想看,所以他把票子送給我了。」

  送。不是賣,是送。這種天價般的票子,他就這麼送掉了。

  年輕人懇請地說:「請問你能帶我去嗎?」

  措詞用得很好,好像她會帶他去。

  她想像著坐在那個壯麗的、有拱頂的、鍍金的、具有洛可可風格的天堂裡,她的興致隨著樂曲的低音、中音、次高音和女高音而上升到繪有圖畫的屋頂……

  「當然不能。」她說。

  「哦,對不起,小姐。恕我冒昧。」

  他伸手拿起票子,兩隻手一手捏住一半,準備要撕掉。

  「不,」剛撕了不到半英吋,她的手就按在了他的手上,「你不能那樣。」

  她的臉漲紅了。

  「可它們對我沒有用處。」

  「嗯,我想……」

  他的臉亮了起來。

  「那麼你會陪我去歌劇院了,對嗎?」

  陪他去歌劇院。當然那是不同的。不是一次約會,不是那種人們接受之後的約會。更像是導遊,真的。出於維也納人的禮貌,陪一個來自外國的學生去欣賞奧地利首都的其中一個景點。那樣做沒有害處,他們定下來七點十五分在歌劇院門前的臺階上見面。她從格林津駕車過來,順利地停好車。他們匯入到洋溢著期待的喜悅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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