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輕柔說話的風 | 上頁 下頁


  他的父親約翰·諾克斯·克雷格是一名蘇格蘭移民。在被一個貪財的地主從他的小農場趕出之後,這位硬漢于一八四二年移民到了美國。在東部的某個地方,他遇上並娶了像他自己那樣有蘇格蘭長老會教徒血統的一個姑娘,在發現城市裡發展機會不多時,西行去了邊疆。到一八五〇年時,他抵達蒙大拿南方,並決定在普萊爾山脈山腳附近的荒野裡嘗試淘金發財。

  他是那時候的第一批淘金者之一。在森林的小河旁一座小木棚裡,生活是艱難的,尤其是寒冷的冬天。只有夏天才會顯露田園風光,森林裡到處是野味獵物,溪流裡漫遊著鮭魚,草地上開滿了各種野花。一八五二年珍妮生下了他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兒子。兩年後,一個小女兒在嬰幼期不幸夭折。

  本·克雷格十歲時,已長成了一個山林和邊疆男孩,這一年,他的父母親死于克勞人的一次交戰中。兩天后,一個名叫唐納森的設陷阱捕獸者遇到了他,當時他坐在被燒成了灰燼的木屋旁,又是饑餓又悲傷。他們一起把約翰·克雷格和珍妮·克雷格埋在水邊的兩支十字架下。約翰·克雷格是否隱藏著一袋金粉將永遠不得而知,因為如果克勞的勇士們發現它時,他們會把這袋黃粉扔掉,認為它只是沙土。

  唐納森是一位年長的山裡人,他專門設置陷阱捉狼、河狸、熊和狐狸,每年把獵物帶到附近的集貿市場去出售。出於對這個孤兒的同情,老頭子收留了他,把他作為自己的兒子撫養。

  在母親的薰陶下,本只知道一本書——《聖經》。她曾經大段大段地讀給他聽。

  雖然他讀書寫字並不熟練,但他的腦海裡已經記住了他母親稱之為「好書」中的一篇篇短文。他的父親已經教過他如何淘金,但是唐納森教會了他野外生活的方法、各種鳥的名字、根據動物的嗅跡去實施跟蹤,以及如何騎馬和射擊。

  是與唐納森在一起時,他才遇到了那個夏廷人,那人也是佈設陷阱的捕獸者,是唐納森與之在農貿市場上做交易的。是他們教會了他說夏廷人的語言。

  一八七六年那次夏季戰鬥前兩年,這位老人被他所居住著的同一片荒野召喚去了。

  在捕獵一頭老棕熊時,他錯過了他所做的記號,這頭瘋狂的野獸抓死了他。本·克雷格在林中的那座小木屋附近掩埋了他的繼父,帶上他需要的東西後,用一把火燒了其餘物品。

  老唐納森在世時常說:「孩子,當我走了時,帶上你所需要的物品。這些東西全歸你了。」於是他帶走了那把鋒利的獵刀,連同以夏廷人方式裝飾的刀鞘、那支一八五二年製造的夏普斯來複槍、兩匹馬、鞍具、毯子以及旅途上要吃的一些牛肉幹和硬面包。他不需要更多的東西。然後他走出山區到了平原,一路騎馬北上去了埃利斯堡。

  一八七六年四月,他以一名獵人、設陷阱捕獸人和馴馬人在那裡勞作,這時候吉布將軍的部隊騎馬經過了。將軍需要瞭解黃石河南部土地上情況的偵察兵。提供的待遇很不錯,所以本·克雷格加入了。

  他參加了抵達湯格河河口的行軍和與特裡將軍的會師,他還與聯合部隊一起折回騎行,直至他們再次到達羅斯伯德河口。在這裡,卡斯特率領下的第七騎兵團接受了南下去羅斯伯德河源頭的詳細命令。部隊裡開始尋找會說夏廷語的戰士。

  卡斯特已經至少有了兩個會講蘇語的偵察兵。一個是黑人戰士,是七團裡唯一的黑人,名叫艾賽亞·多爾曼,曾和蘇人一起生活過。另一個是偵察隊長米奇·波耶爾,是一個法國人和蘇人的混血兒。但雖然人們普遍認為夏廷人是與蘇人血緣最近的和傳統的同盟,但語言卻相差很大。克雷格舉手報名。吉本將軍向他詳細作了交待後讓他加入了七團。

  吉本還向卡斯特提供由布裡斯賓少校領導的三個騎兵連,但被謝絕了。特裡向他提供加特林機槍,但他也回絕了這些裝備。當他們溯羅斯伯德溪而上時,七團有十二個連隊、六名白人偵察兵、三十幾名印第安人偵察兵、一個車輛縱列和三位平民,總共六百七十五人。這個總數包括了馬醫、釘馬蹄鐵的鐵匠和趕騾人。

  卡斯特已經把他的團部樂隊留給了特裡,所以當他要吹衝鋒號時,號角聲並不是他所鍾愛的《加里歐文》。但在他們的南下溯源路上,掛在流動炊事車兩邊的水壺、鐵鍋和勺子互相碰撞發出了叮叮噹當的聲音,克雷格不知道卡斯特希望驚奇地聽到的是哪一支印第安人的樂隊。在由三千隻馬蹄形成的噪音和揚起的塵土中,他知道人們可在幾英哩之外見到和聽到他們。

  在湯格河與羅斯伯德溪之間,克雷格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來觀察大名赫赫的七團及其偶像般的指揮官,而且他越看心情越沉重。他希望他們不會遇上一大群準備廝殺的蘇人和夏廷人,但又擔心他們也許會遇上。

  這支大部隊整天都在騎馬南下,沿著羅斯伯德溪流,但沒有看見更多的印第安人。然而有好幾次,當微風從牧地吹向西方時,騎兵部隊的戰馬似乎受到了驚嚇,甚至驚恐,克雷格確信牠們已經聞到了風中的某種氣味。正在燃燒的圓錐形帳篷不可能長時間不被注意到。牧草地上的沖天煙柱在幾英哩之外就能看見。

  下午剛過四點鐘,卡斯特將軍命令停下來紮營。太陽開始落向遠處視線之外的落基山脈。軍官們的帳篷很快被搭建起來了。卡斯特和他的知己部下總是使用那座救護帳篷,那是最大的也是最寬敞的帳篷。折迭式營地椅子和桌子支起來了,戰馬到溪邊去飲水了,食物準備妥了,篝火點起來了。

  那位夏廷姑娘靜靜地躺在皮繃子上,凝視著正在黑下來的天空。她已經準備死去。克雷格在溪流裡灌了一壺水,拿來給她喝。她用她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凝視著他。

  「喝吧。」他用夏廷語說。她一動也沒動。他把一股清涼的溪水澆到她的嘴上。

  嘴唇分開了。她咽了下去。他把水壺留在了她的身邊。

  當暮色加深時,B連的一名騎兵到營地來找他。

  找到他之後,騎兵回去報告了。二十分鐘以後,阿克頓上尉騎馬過來了。陪同他一起來的有布蘭多克中士、一名下士和兩名騎兵。他們跳下馬圍住了那張皮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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