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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移民局檢查員並不感到驚奇。外國商人經常需要翻譯。有一些人是從莫斯科的機構裡聘用的;還有一些企業界大亨自己帶翻譯。這是正常現象。他揮手讓他們過去了。

  他們住進了民族飯店。二十四小時之前有一個橄欖色皮膚的車臣人在這個酒店的前臺存放了一個信封。服務員給他房間鑰匙時,把信封一併遞了過去。

  信封裡面只有一個沒寫字的空紙條。一旦它被截獲或者丟失,不會帶來特別的危害。紙上沒有字,但是信封的內面有用檸檬汁寫的字。

  當他們把信封切開放平後,布萊恩·文森特從床頭櫃上的備用盒裡取出一根火柴,將它點燃,烤了一會後,使信封變暖和了。信封上顯露出來淺褐色的七個數字,是一個私人電話號碼。當布萊恩·文森特把它記在腦子裡後,奈傑爾爵士命令文森特把那張紙全部燒掉,並把盤子裡的紙灰放水沖掉。然後他們二人靜悄悄地在酒店裡吃了晚飯,一直等到十點鐘。

  電話鈴響了,大主教阿列克謝二世親自接的電話,這是放在他辦公室書桌上的私人電話。他知道很少人有這個電話號碼,打這個電話的人都是他的熟人。

  「喂。」他小心地接著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是個陌生人,俄語講得不錯,但不是俄國人。

  「是大主教阿列克謝嗎?」

  「您是哪位?」

  「陛下,我們沒有見過面。我只是與我一起來的這位先生的翻譯。幾天前您友好地接待了倫敦來的一位神父。」

  「我記得這事。」

  「他說將要來一位級別更高的人與您本人一起商談重要的事情。他現在就在我旁邊,他想知道您是否能接見他。」

  「現在嗎?是今晚嗎?」

  「越快越好,陛下。」

  「為什麼呢?」

  「莫斯科的一些人很快就會認出這位先生。他有可能被監視。最好謹慎一些。」

  這番話使這位精神緊張的高級教士想起了些什麼。

  「好吧。你們現在哪裡?」

  「開車幾分鐘就到了。我們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那麼半個小時後再見。」

  這一次由於提前接到了通知,哥薩克衛兵毫不遲疑地打開了街門,馬克西姆神父緊張好奇地把這兩位客人領到大主教的私人書房。奈傑爾爵士是乘民族飯店的豪華轎車來的,他請司機在路邊等一下。

  大主教阿列克謝還是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袈裟,脖子上掛了一串簡單的胸飾。他與客人簡單問候了一下,請他們就坐。

  奈傑爾說:「首先我很抱歉,因為我的俄語不太好,我必須通過翻譯進行交流。」

  文森特流利地作了翻譯。大主教點點頭,笑了。

  「唉,我根本就不會講英語。」他回答說,「馬克西姆神父,請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我們自己照顧自己。你可以走了。」

  奈傑爾爵士開始自我介紹,但是他不說自己曾是一名與俄羅斯對抗的高級反間諜軍官。他只說自己是一名英國「對外事務」部門(差不多是正確的)的老戰士,現在已經退休,又被招回來進行眼前的談判。

  他不提林肯委員會,只是說那份黑色宣言已經私下被一些具有極大感召力的先生和女士們傳閱過,所有讀過此文件的人都深感震驚。

  「毫無疑問,就像陛下您一樣感到震驚。」

  俄語翻譯完畢後,阿列克謝嚴肅地點點頭。

  「因此,我來的目的是向您說明目前的形勢關係到俄羅斯內外所有的善良的人們。我們英國的一位詩人曾經說過:『沒有人是獨自生活在地球上的,我們每個人都是整個世界的一部分。』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之一,假如她再一次淪為殘忍獨裁者鐵蹄下的奴隸,對我們西方人、對於俄羅斯人民、最主要的是對於神聖的教堂來說無疑是一個悲劇。」

  「我不懷疑你的說法,」大主教說,「但是教堂本身不能干預政治。」

  「教堂是不能公開干預政治。然而教堂必須與邪惡作鬥爭。教堂總是講道義的,不是嗎?」

  「當然是。」

  「而且教堂有權保護自己不讓那些企圖破壞她的人摧毀自己,這是它的歷史使命。」

  「毫無疑問。」

  「那麼教堂應該號召她的忠實的信徒與那些企圖迫害教堂的魔鬼作鬥爭。」

  「假如教堂站出來反對伊戈爾·科馬羅夫,但是他仍然獲得了總統的職務,這就等於教堂把自己推上了絕路,」阿列克謝二世說,「國內多名主教都這麼認為,他們都願意保持沉默,我的建議將被否決。」

  「但是也會出現另一種結果。」奈傑爾說。他用幾分鐘時間概述了君主立憲政體的設想,大主教聽得目瞪口呆。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奈傑爾爵士,」他最後說,「恢復君主制,把沙皇請回來?人民永遠不會同意的。」

  「讓我們分析一下你面臨的形勢,」歐文建議道,「我們知道俄羅斯面臨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抉擇。一方面是繼續混戰的局面,有可能被瓦解,甚至導致南斯拉夫類型的內戰。俄羅斯就像大風中的一艘搖擺的船,她已經無法拋錨,已經失去了船舵。她即將沉沒,她的木船體已經裂開,她的人民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或者她可以選擇獨裁統治,使這個長期受苦受難的國家再一次遭受暴君的踐踏。你為你的人民選擇哪一種方式呢?」

  大主教說:「這兩種方式都太可怕了,我哪一種也不選。」

  「那麼,請你記住君主立憲制是防止專制統治的堡壘。這兩種體制不能同時存在,必須要拋棄其中一種體制。所有的國家需要一個人們在困難的時候可以依附的象徵,是人或神都可以,這種象徵能夠跨越語言和宗族障礙把人民團結在一起。科馬羅夫正在將自己塑造成為國家的象徵,一種偶像。在沒有其它可以替代的人選時,人們還是會投他的票的。必須有一個可供選擇的偶像。」

  「但是不能鼓吹人們恢復……」大主教斷言抗議。

  「不是鼓動人們反對科馬羅夫,你也不敢這麼做,」英國人辯解道,「是要竭力宣傳一個超出政治的偶像,一種新的穩定性。科馬羅夫將不會譴責你干預政治,或反對他,雖然他有可能會懷疑這種行動的目的。還有其它的因素……」

  奈傑爾·歐文巧妙地引誘了大主教的野心。教會和王位的統一,全面恢復東正教的繁華,大主教作為莫斯科和全體俄國人的大主教重新回到克里姆林宮牆內的王宮裡,穩定恢復之後繼續得到西方的貸款等等設想。

  阿列克謝二世思考了一下說:「你說的話裡面很有邏輯性,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已經看過那份黑色宣言了,我知道它是最可恨的。但是我的基督教兄弟們,教士會議並沒有看到它,他們不會相信的。把它發表吧,有一半的俄羅斯人會同意……不,奈傑爾爵士,我不過高估計我的教徒。」

  「假如將要說話的是另外一個聲音,不是你,陛下,您會怎麼看呢?他不代表官方,但是具有很強的說服力,你會默默地支持他嗎?」

  他指的是鬧獨立的格列戈爾·魯薩科夫神父,大主教曾經以極大的道義勇氣親自授權讓他去佈道。

  魯薩科夫神父曾經多次被神學院拒絕接受。他渾身充滿熱情,智慧過人,因而不對KGB的口味。因此他去了西伯利亞的一個小修道院接受聖職,然後他雲遊四方;沒有固定的教區,走到哪裡就在哪裡佈道,直至遇到了秘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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