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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我的朋友,這是對科馬羅夫訪談的全部錄音,一共兩面,每面一小時。」

  「我以為殺手把錄音機拿走了。」

  「他們確實把它拿走了。他們還用一顆子彈擊中了它。我在傑裴遜右手邊,胸部內衣的口袋裡發現了塑料和金屬碎片。子彈打中的不是錢包,而是錄音機。因此,它的磁帶再也無法放音了。」

  「但是…」

  「但是那個蠢貨肯定在街上站住了,把這個寶貴的訪談磁帶抽出來,放進去了一盤新磁帶。這是在他的褲子口袋裡一個小袋子裡發現的。我認為它能告訴我們他的死因。聽聽吧。」

  他打開錄音機,屋裡頓時充滿了那個已去世的記者的聲音,「主席先生,關於對外事物問題,特別是有關與蘇聯其它共和國之間的關係問題,您打算如何再現俄羅斯民族的輝煌?」

  稍微停頓了一下後,庫茲涅佐夫開始翻譯。當他翻譯完畢後,有一段更長時間的停頓,接著是地毯上的腳步聲。錄音機被關上了。

  「有人站起來離開了房間。」麥克唐納說。

  錄音機又重新打開了,他們可以聽到科馬羅夫回答的聲音。他們無法知道傑裴遜究竟把錄音機關了多久。但是,就在關機之前,他們能聽到庫茲涅佐夫開始說:「我肯定主席不會離開太久……」

  「我弄不明白。」菲爾德說。

  「這非常簡單,格雷西。那天整個晚上,我在博克斯堡親自翻譯了那份黑色宣言。是我把它翻譯成『再現俄羅斯民族的輝煌』的詞語的。他寫的就是這個意思。」

  「馬奇班克斯讀了那份黑色宣言的翻譯稿。他肯定對那位編輯提到過這個詞語,而編輯又對傑裴遜引用了它。傑裴遜喜歡這比喻,因此昨天晚上他又對科馬羅夫使用了這個字眼。科馬羅夫這個傢伙發現自己聽到的正是他說過的話。我以前從未聽到有人使用這個詞語。」

  菲爾德拿過來錄音機,把那一段又重放了一遍。傑裴遜講完後,庫茲涅佐夫開始翻譯,他確實使用的是「再現俄羅斯民族的輝煌」的詞語。

  「上帝啊,」菲爾德低聲說,「科馬羅夫肯定認為傑裴遜看過他用俄語寫的那篇文章。他肯定推斷傑裴遜是我們其中的一個人,他是來測試他的反應的。你認為是黑色衛隊幹的事嗎?」

  「不,我認為是格裡申召集他的黑社會同夥幹的。行動非常迅速。如果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他們會把他從街上抓回去慢慢審訊。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幹掉他,取回磁帶。」

  「喬克,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飛回倫敦。我們準備動手了。我們瞭解清楚了,科馬羅夫也瞭解我們的情況。我們的頭兒曾說過,他需要證據來證明它不是偽造的。為了那份惡魔的宣言,已經死了三個人了。我真不知道他還想要多少血腥的證據。」

  ***

  一九八八年,聖荷西

  矽谷真的是一條山谷,夾在兩座山之間,西面是聖克魯斯山,東面是漢彌爾頓山脈。它的起點是聖克拉拉,一直延伸到門洛公園,這是一九八八年的界限。一九八八年之後,它已經擴展了範圍,叫它矽谷這個綽號是因為這裡聚集的企業數量令人驚奇,這裡有一千至兩千家工業企業和研究單位,它們都致力於高科技的尖端項目的研究和生產。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的國際科學會議在矽谷的主要城市聖荷西舉行,該城市原先是一個西班牙教區小鎮,現在已變成一個蓬勃發展的、以寶塔為特色的大都市。蘇聯代表團的八名團員下榻在聖荷西的費爾蒙特酒店。他們辦理人住手續時,蒙克就在酒店大廳裡。

  這八名基本團員由一個陣容更大的保護團陪同著。有一些人來自紐約的蘇聯大使館,一名來自舊金山的領事館,四名來自莫斯科。蒙克坐在那裡,他面前放著一杯冰茶。蒙克穿著一件花呢上衣,身旁放了一本《新科學家》雜誌,他正在現場觀察情況。保護人員總共五名,顯然都是來自KGB。

  來這裡之前,蒙克與一位來自勞倫斯利弗莫爾實驗室的高級核物理學家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談話。這位美國物理學家為終於有機會見到蘇聯物理學家布利諾夫教授而欣喜若狂,「你必須認識到的這個人是個謎,在過去的十年裡他逐漸顯露頭角。」這位技術專家在利弗莫爾對他說過,「早在十年前進行科學交流時我們就開始聽到有關他的傳說。他是蘇聯境內的一顆明星,但是那幫幽靈般的人不讓他在國外發表文章。

  「我們知道他得到了列寧獎章,同時還獲得許多其它的獎。他肯定收到過眾多的國外講學的邀請,我們就給他發過兩封邀請信。但是我們不得不把信寄給科學院常務委員會。他們總是說:『把這事忘了吧。』

  「他已經作出了巨大貢獻,我想他肯定想得到國際上的認可——我們畢竟都是人啊。因此很可能是科學院把邀請函扣下了。現在他要來了,他將講述先進粒子物理學的理論,我一定要去聽。」

  我也去,蒙克想。

  ***

  他一直等到那位科學家發言完畢,接著是熱烈的掌聲。蒙克在聽眾席裡聽了他的演講,在喝咖啡時四處走動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像外星人一樣,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談論什麼東西。

  在蘇聯代表團回國的前一天晚上,蒙克一直等到布利諾夫教授回到了他的房間,這時他敲響了教授的房門。

  「誰呀?」一個人用英語問。

  「客房服務員!」蒙克回答到。

  門開了,但是只開到門上鏈條開口那麼大。布利諾夫教授朝外望了一眼。他看見一個穿西服的人,他手裡端了個碗,碗裡展示的是水果,水果上面覆蓋了一條粉色緞帶。

  「我沒有要客房服務。」

  「先生,您是沒要客房服務。我是夜間經理。請接受經理的致意。」

  在美國待了五天了,布利諾夫教授仍然對這個奇怪社會裡的無限物質消費感到不知所措。他所認可的只有科學交談和嚴密的安全措施。但是免費送一碗水果真是一件稀奇事。他不想顯得失禮,於是打開了門上的鏈條,KGB曾經囑咐過他不要這樣做。蒙克進屋後,放下水果,轉身關上了門。科學家的眼裡露出了警覺的目光。

  「我知道你是誰。你現在就出去,否則我要按警鈴叫我們的人來了。」

  蒙克微笑著開始用俄語交談了:「教授,我肯定要出去的,按您的要求,隨時都可以走。但是在我走之前,我想讓你看一件東西。先看完這封信後再按警鈴。」

  科學家疑惑地拿過那封孩子寫的信,看了第一行字。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抗議道,「你強行進來了,而且……」

  「咱們就談五分鐘。然後我就走。輕點聲,不要吵鬧。請先聽我說。」

  「羅津娜現在在紐約。」蒙克說。教授不說話了,他驚得目瞪口呆。他今年五十歲,灰色的頭髮,看起來要比他的實際年齡老一些。他彎腰去取眼鏡以便看信,他把眼鏡架在鼻樑上了。他從眼鏡的上方窺視蒙克,然後慢慢坐在床上。

  「是羅津娜嗎?她在這裡?在美國?」

  「你們在雅爾塔度過最後一個假日後,她收到允許她赴以色列的許可證。她在奧地利的臨時難民營裡與我們使館取得了連系,我們給她簽了到美國的簽證。在難民營時,她意識到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請讀信吧。」

  教授在困惑中慢慢讀著那封信。當他讀完信時,他手裡舉著那兩頁紙,兩眼直盯著對面的牆。他將他的眼鏡取下來,揉了揉眼睛。兩行熱淚慢慢地湧出了眼眶,順臉頰滴下來了。

  「我有個兒子,」他低聲說,「上帝啊,我有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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