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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從印度大使的角度看,這是件憾事,但是印度的歷史不能重寫,因而無法改變他們的獨立日。

  美國人由他們的代辦、第二貿易秘書賈森·蒙克作為代表。美國大使館內中央情報局的站長也不在,蒙克又作為站裡第二號人物暫時代理站長。對於蒙克來說,這一年來,日子過得不錯。他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六個月的西班牙語學習課程,級別也從GS-十二提拔到GS-十三。事實上,這種政府計劃的、表示級銜高低的標簽對於那些在私人企業工作的人來說沒什麼意義,因為它是為聯邦政府公務員制定的工資標準。但是在中央情報局內,它不僅涉及工資;而且還涉及職稱,與地位和升職有密切關係。更具體地說,與蒙克的好運有關的是,在一次高級軍官調整時,中央情報局(CIA)局長威廉·卡西剛任命了一名副局長(作戰部)來替代約翰·斯坦。作戰副局長負責局裡的所有情報收集工作,因此掌管該領域中所有的特務人員。這個人就是最初發現並招募蒙克的凱裡·喬丹。

  學完西班牙語課程之後,蒙克最終被分配到西部歐洲,而不是拉丁美洲,而在西歐只有一個講西班牙語的國家,即西班牙。西班牙不是一個敵對的國家,而是正相反。對於一名三十四歲的單身CIA老軍官來說,迷人的西班牙首都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地方了。

  由於美國與西班牙盟國之間有著良好的關係,CIA的大部分工作不是對西班牙搞間諜活動,而是與西班牙的反情報機關合作,監視蘇聯和東歐這個充滿敵意和特工的大型共同體。僅在兩個月的時間裡,蒙克就與西班牙的對內分局建立了良好的工作關係,該局內有許多資歷較深的高級軍官,他們對共產主義沒好感。由於用西班牙語很難發出「賈森」這個讀音,他們給這位年輕的美國人取名為埃爾·魯維奧·蒲隆地,大家都很喜歡他。蒙克對人們產生了影響。

  ***

  招待會很熱烈,而且典型:人群三三兩兩從容地流動,啜飲著印度政府提供的香檳酒,酒杯在手裡握十秒鐘就開始變熱了;人們有禮貌地進行著心不在焉的交談。蒙克算計著自己已經為山姆大叔盡力了,正打算離開,忽然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悄悄地穿過人群,站到那位身穿深灰色西裝的人後面,耐心地等待著他與一位身著麗紗的女士講完話,在他獨自一人的片刻時間,他用俄語對他說:「你好,我的朋友。後來您的兒子怎麼樣了?」

  那個人吃了一驚,轉過身來。然後他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伊裡奇·圖爾金對他說,「他病好了。現在很健康。」

  蒙克說:「我很高興。看你的氣色不錯,工作肯定也很順利。」

  圖爾金點點頭。接受敵人送的禮物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一旦有人彙報,他將永遠失去再次離開蘇聯的機會。但是,為了兒子他不得已,才去乞求格拉祖諾夫教授的憐憫。那位內科老醫生自己也有兒子,他私下認為他的國家應該與世界上實力最強的研究單位在醫學領域展開合作。他決定不去舉報那位年輕的軍官,並謹慎地接受了同事們對他的非凡成功的喝采。

  「是的,謝謝。但這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回答說。

  蒙克說:「一起吃頓飯吧。」蘇聯人看起來感到震驚。蒙克舉起雙手做出假裝投降的動作,「我允諾,無任何策反之意!」

  圖爾金變得從容了。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是幹什麼的。蒙克的俄語講得如此地道,這個事實本身就表明他不可能是美國大使館貿易部的官員。蒙克知道圖爾金肯定是KGB,也許是在反情報部門,因為他看到他能夠自由地與美國人交談。

  「策反」這個詞洩露了天機,美國人在開玩笑時喜歡使用這個冷戰時期的詞語,「策反」或「冷策反」是一個專業術語,他的意思是,一方的情報軍官直率地鼓動敵對一方的情報軍官倒戈。

  三天后的一個晚上,這兩個人分別來到馬德裡一個老住宅區裡,一個叫做卡勒·庫奇列羅斯磨刀街後的小巷,進入小巷不遠的地方有一扇老式木宅門,進門後有臺階通往一個弓形結構的地下室,那裡以前是一個可以回溯至中世紀的古老酒庫。許多年來,它一直以索夫裡諾斯·博廷的名義出售西班牙傳統的菜肴。在這座古老的弓形結構中設有貨攤,中間有餐桌,蒙克和他的客人占了其中一張餐桌。

  飯菜很可口。蒙克要了一瓶紅酒。出於禮貌,他們不談行話,只談論妻子和孩子的情況。蒙克承認他仍是單身。小尤裡現在已經是小學生了,此時正在他奶奶的家裡度暑假。喝完了一瓶酒,他們又要了一瓶。

  蒙克開始時沒意識到,雖然圖爾金外表和藹可親,內心卻極度惱怒不滿。他並不是針對美國人,而是記恨那個幾乎要了他兒子性命的制度。當第二瓶就快要喝完時;他突然問:「你樂於為中央情報局工作嗎?」

  蒙克喃喃自問。這,是否意味著策反?這個白癡是否想招募我?

  「我非常樂意為CIA工作。」他輕聲說。他一邊倒酒,兩眼注視著酒瓶,而不是那個俄國人的表情。

  「如果你遇到困難,你們的人會幫助你嗎?」。

  蒙克的眼睛盯著倒入杯子的酒,手很平穩。

  「當然了。如果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的人會來幫忙的。這是我們這個行業行為準則的一部分。」

  圖爾金說:「能生活在這樣一種自由環境中,為這裡的人們工作肯定是一件幸事。」蒙克終於放下了酒瓶,朝桌子對面望去。他曾許諾不搞策反,但是俄國人自己主動地要被策反。

  「為什麼不這樣做呢?聽我說,朋友。你們的制度將要發生變化。不久就要變化。我們可以幫助它轉變得更快一些。尤裡長大後就能生活在一個自由的環境中。

  「安德洛波夫已經死了,那些從倫敦運來的藥也未能救他的命。替代他的是另一位衰老的老人——康斯坦丁·契爾年科,他站起來時必須有人攙扶。但是克里姆林宮傳來消息,將出現一個較年輕的人,名叫戈爾巴喬夫。」

  在那次喝咖啡時,圖爾金被蒙克招募了,自那時起,他人雖然待在KGB中心「適當的位置」,卻在為中央情報局工作。

  蒙克很幸運,因為他的上司——情報站站長正在度假。如果站長在,他不得不將圖爾金轉給他人處理。而這一次是他自己將這一招募的絕密消息,通過電報密碼親自向位於蘭利的上級報告的。

  開始時,CIA肯定是持懷疑態度。成功策反KGB的一個少校意味著很高的榮譽。在那個夏天的許多日子裡,他們的足跡遍佈了整個馬德裡,進行了多次相關會談後,蒙克對那位蘇聯的同代人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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