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曼哈頓幻影 | 上頁 下頁
三八


  於是我們三個人就坐在那裡,聊了起來。我問神父喜不喜歡紐約。「非常喜歡紐約。」他說。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城市,而且有很多他的同胞。「那康尼島呢?感覺怎麼樣?」我問。一提到康尼島,他就變得有些嚴肅了。最後他說:「那是個奇怪的地方,有些古怪的人。」「是那個小丑嗎?」我問道。「他……還有別的人。」他回答。

  「多數人還是無辜的吧。」我冒冒失失地說,「嗯,你指的應該是達呂斯吧。」聽到我的這句話,他立即轉過頭,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目光像錐子一樣的銳利。「你怎麼認識他?」他問道。「以前我曾經見過他一面。」「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在哪兒見過他?」他說。他說話的口氣更像是一種命令,而不像是請求。信的事好像並沒什麼要緊的,所以我就把我和那個巴黎律師迪富爾之間的事,以及我造訪那個辦公室的事都講給了他聽。那個辦公室位於紐約最高的一棟大廈的頂層。我從來沒有想到,基爾弗勒神父除了是皮埃爾的老師,還是子爵夫婦的懺悔神父。

  德尚尼子爵懂的英文並不多。在我們談這個話題時,很顯然他聽得懂的不多,所以沒過一會兒就有些無聊了。隨即他向我們說了句「請原諒,失陪一下」,就上樓去了。我繼續我的敘述,告訴他,那天在遊樂場,他從我身邊跑過,神色異常激動,喊了三個我聽不懂的詞,而後又和基爾弗勒神父短暫地對視了一會兒,接著就駕車跑了。當時目睹這一切,我真的大吃一驚。神父一直皺著眉頭默默地聽我講,這時他突然問:「你還記得他喊的話嗎?」我告訴他,他喊的是外國話,不是英語,但是我大概把我認為所聽到的詞都記了下來;而且就隨便記在了我的左袖口上。

  就在這時,德尚尼先生回來了。他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樣子,他對著基爾弗勒神父用法語快速地說著什麼。基爾弗勒神父給我翻譯說,「他們不在房裡,母子倆都沒找到。」當然,我知道為什麼。為了消除他們的憂慮,我對他們說,「別擔心了,他們是出去和一個人會面去了。」

  神父愣愣地注視著我,忘了問為什麼我會知道,只是重複說著那個詞:「會面?」

  「只是和一個老朋友告別罷了,也就是埃裡克先生。」我補充說了一句,只是想幫點忙,消除他們的憂慮。那個愛爾蘭人還是一直注視著我。突然,他似乎回想起在子爵回來前我們所說的什麼話。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左前臂,拉過去,把我的手腕翻過來。

  還在那兒,那三個用鉛筆寫的字。十天來,這只袖口一直和其它袖口混在一起,躺在我的梳粧檯上。而今天,我卻意外地又抓起了這只袖口,套在手腕上。基爾弗勒神父只瞟了我的袖口一眼,隨即罵了一個詞。我一向以為天主教神父從來不會知道這個詞,更別提說出口了。但他的確把這個詞說出了口。接著他站起身,揪著我的衣領把我從椅子上拖起來,對著我的臉大聲吼,「天呀,她到底去哪兒了?」「炮臺公園。」我嘶啞地擠出這幾個字。

  他立刻跑向賓館的大廳,我和無助的子爵也跟在他後面跑了出去。他一跑出大門,就發現在大廳近篷下停著一輛四輪馬車,一個頭戴高頂禮帽的紳士正準備上車。基爾弗勒神父一把揪住那個可憐傢伙的外套,把他扯到一邊,自己則跳上馬車,對車夫大喊了一句,「炮臺公園。給我快點。」我正好趕得及鑽進馬車,又把我身後的那個可憐的法國人拖了上來,馬車就飛馳著上路了。

  一路上,基爾弗勒神父一直死死地靠在座位的一角裡,雙手緊握著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他瘋狂地念叨著,「聖母,瑪麗亞,保佑我們及時趕到。」就在他停頓的間隙,我向前探著湊過身去,指著我袖口上那幾個用鉛筆記下的字問,「這是什麼意思?」他好像費了很長時間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臉上。

  「DELENDA IIST FILIUS。」他重複著我記下的那幾個詞。「它們的意思是:一定要幹掉那個孩子。」我身子向後一傾,靠在座背上,心裡陣陣不安。

  那個在康尼島,從我身邊跑過的瘋子要威脅的並不是女主角,而是她的兒子。但是,到現在還有一個謎團。那個達呂斯,即使他癡心妄想去繼承他老闆的財產,又為什麼要去殺害這對法國夫婦無辜的兒子呢?馬車在幾乎空蕩蕩的百老匯大街奔馳,然後向東拐,駛出布魯克林。一線曙光把天空染成了粉紅色。我們到達了炮臺公園在斯達特大道上的正門。神父隨即跳下車,跑進公園。

  當時的炮臺公園並不像如今這樣。今天,在炮臺公園的草坪上散佈著乞丐和流浪漢。而當時,那是一個靜謐的處所,小路從克林頓城堡博物館向外延展,交錯成網。這些路之間就是一些幽密的樹林和繁茂的樹枝交錯形成的涼亭,林中還搭有長條石凳。而我們要找的人可能會在任何一片林子裡。

  在公園門外,我注意到三輛各自分開停放的馬車。一輛是華爾道夫-亞斯多裡克飯店馬車出租行裡的有封閉車廂的馬車,很明顯子爵夫人和她兒子乘的就是這一輛。車夫坐在他的座位上,被凍得縮成一團。另一輛馬車與這輛馬車的規格相同,沒有什麼標誌。不過,看這輛車的款式和它保養的狀況,就知道一定是屬￿哪個有錢人或公司的。

  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還停著一輛小型的自駕式的馬車。這輛車十天前我也曾在遊樂場外見過。很明顯達呂斯也已經到了;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時間了。我們使出全速沖進公園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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