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曼哈頓幻影 | 上頁 下頁
三七


  歌劇的時代背景是美國的內戰時期,而舞臺的主要佈景則是一個宏偉的維吉尼亞種植園莊園的前景。莊園的大門比舞臺要高出幾個臺階。就在演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在佈景莊園的大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我立刻就認出了他,或者說我相信我認出了他。他仍然穿著他扮演的角色的軍服,他是一個受了傷的聯邦軍上尉,而且是頭部受了重傷,整個臉基本上都被一副面具遮住了。就是他在最後一幕中,將他們的訂婚戒指還給了克裡斯汀·德尚尼夫人,同時兩個人演唱了一段充滿激情的二重唱。奇怪的是,歌劇已經演完了,但是他仍然戴著他的面具。不過,最後我明白了為什麼。他就是那個「幽靈」,那個似乎擁有紐約大部分財富而又捉摸不定的人物。就是他贊助創建了曼哈頓歌劇院,也就是他邀請這位法國明星越過大西洋來到這裡演出。但是為什麼呢?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一切都太晚了。

  那時,我正在和德尚尼子爵交談。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他為他妻子的成功感到驕傲,那興奮程度真讓人難以置信;同時是他還為剛才見到了我們的總統而高興不已。我的目光跨過他的肩膀,看著女主角走上臺階,來到門廊與那個人交談起來。當時我已經開始覺得那個人就是「幽靈」。我斷定就是他。除了他,不可能是別的人,他手裡似乎掌握了她什麼把柄。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們相互認識。十二年前,在巴黎。而且還不止於此。

  在他們分手時,他往她的手裡塞了一張折著的小紙條,她又把它塞進了自己緊束的圍腰裡。隨後,他就消失了,就和他以往一樣;一秒鐘前還在,而一轉眼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的一家競爭對手——普利茲擁有的《紐約世界報》——的一個社會日記專欄記者在第二天的報導中說,她看到了這件事,而且認為沒有任何其它人注意到這一幕。她錯了。我看到了,而且還不止於此。在那晚隨後的時間裡,我都在密切注意著這位夫人的一舉一動。而且確實,沒過多久,她就避開了人群,打開了紙條。當她看完上面的內容後,她向四下裡望了一下;隨後將字條揉成了一個小球,扔進了一個丟空酒瓶和廢餐巾的垃圾桶裡。但幾分鐘後,我就又把它撿了回來。為防你們這些年輕人對這張字條感興趣,今天我還特意把它帶來了。

  那天晚上,我只是把它揣進了我的口袋裡。它就那樣靜靜地在我狹小房間裡的寫字臺上躺了一個星期。後來我一直保存著這張字條,作為在我眼前發生的一切的唯一的一個紀念物。字條上寫的話是:「請讓我見見孩子,只一次。讓我最後說一次再見。就在你乘船離開的那一天,清晨,在炮臺公園。埃裡克。」

  這時,也就在這時,我才把所發生的一些事聯繫在了一起。在十二年前,她結婚之前,在巴黎的時候,他是一位神秘愛慕者。這個被拒絕的追求者移民到了美國,變得富有,有勢力,足以安排她來美國,在他自己的歌劇院裡演唱,成名。感人的素材,但這更適合那些浪漫的女小說家,而不合紐約大街上的一個涉獵新聞的記者的口味,而我想我就是如此。但是他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呢?為什麼不能像其它所有人一樣去見她呢?對於這些問題,我仍然沒有答案。我也沒有去尋找任何答案,這就是我的過錯。

  不管怎樣,夫人唱了六個晚上。每次,她都讓劇院裡的所有觀眾為之傾倒。十二月八日是她的最後一場演出。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與這位法國歌手相比的女主角,內利·梅爾巴將於十二日抵達紐約。德尚尼夫人、她的丈夫、兒子,還有隨行人員,將乘坐「巴黎之城」號英國郵船,前往英格蘭的南安普敦,到科文特加登皇家歌劇院進行演出。他們定于十二月十日啟程,因為夫人對我一直很好,所以我決定到哈德遜碼頭,為他們送行。到這時,我已經完全被她的隨從人員所接受,被當做了這個家庭中的一員。在她的特等客艙裡的私人歡送儀式上,我將為《紐約美國人》搶到對夫人的最後一次獨家報導。隨後,我又要回去開始報導那些謀殺犯,坦慕尼協會總部裡的巨頭們的所作所為。

  九日晚上,我睡得很糟糕。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想你們都知道,有些晚上,通常過了某個鐘點,你也就知道沒有什麼必要想方設法讓自己睡著了。這時最好還是起床,熬過去算了。早晨五點鐘,我起了床,洗漱,刮臉,然後穿上我最好的黑外套。我把活動領子的前扣和後扣扣上,把硬領戴好,打上領帶。我的梳粧檯上擺著半打白色明膠袖口。我不及思索地拿了一對,套上。由於我醒得太早了,我想我可以去華爾道夫-亞斯多裡克飯店,和德尚尼子爵一家共進早餐。為了節省一次車費,我是步行去的,差十分七點到的酒店。天還很黑,但是在餐廳裡,基爾弗勒神父正獨自一人在喝咖啡。他高興地和我打招呼,並示意我過去。

  「嗨,布盧姆先生,」他說,「看來,我們不得不離開你們這座美麗的城市了。你是來給我們送行的嗎?你真是太好了。但今天只能請你吃些熱麥片粥和烤麵包了。服務生……」不一會兒,子爵也來了。他和神父用法語說了幾句話。我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就問子爵夫人和皮埃爾會不會來一起吃早餐。基爾弗勒神父簡略地把子爵的話向我說了一下,他說夫人到皮埃爾的房間幫他準備去了。很顯然這就是剛才子爵用法語告訴他的話。我想其實我更瞭解事情的真相,但是我什麼也沒說。我想,如果夫人想溜出去和她奇怪的愛慕者告別的話,這也是人家的私事,和我無關。我想八點鐘左右,她會乘著一輛豪華的出租馬車趕到門口,用她以往的迷人笑容和儀態和我們打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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