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魔鬼的抉擇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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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特拉布宗以後,德雷克首先到厄達爾先生的辦公室去拜訪。他是從勞合社裡的一個朋友口中得知這個名字的。他找了個藉口:他要到土耳其海岸去度假,由於對土耳其語一竅不通,他可能需要有人幫忙。尤米特·厄達爾看了德雷克所能出示的介紹信,便欣然不去過問他的客人為什麼希望見一見當地醫院裡的那個遇難者。他給醫院院長寫了一封私人介紹信。午飯過後不久,德雷克就被引進那個病人住的一間單人小病房裡。 當地那位勞合社的代理人告訴了他,這個病人在恢復神志以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而在醒著的時候,他守口如瓶。當德雷克走進病房時,病人正閉目仰臥著。德雷克拿了一把椅子靠床邊坐下,他對病人憔悴的面容凝視了一會兒。幾分鐘後,病人的眼瞼顫動了起來,半睜開了眼睛,然後又閉上了。德雷克搞不清楚病人是否已經看見客人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他。但他知道,此刻病人正處於近乎清醒的狀態。 他慢慢地向前傾著身子,對著病人的耳朵清楚地說道:「SHCHENE VTNRA URALLLA。」 從字面上看,這句話的意思是「烏克蘭沒有滅亡」,但也可以比較靈活地譯成「烏克蘭繼續活著」。這是烏克蘭國歌的第一句歌詞,俄國當局是禁止唱這首歌的,一個有民族意識的烏克蘭人會立即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病人眨著睜開了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德雷克。幾秒鐘後,他用烏克蘭語問道:「你是誰?」 「和你自己一樣,一個烏克蘭人。」德雷克說道。 病人的眼內佈滿了疑雲,接著說:「賣國賊?」 德雷克搖了搖頭。「不,」他心平氣和地說道,「論國籍我是英國人,在那兒出生和長大,我父親是烏克蘭人,而母親是英國人。但在我的心裡,我和你一樣是烏克蘭人。」 床上的那個人執拗地盯著天花板。 「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護照是倫敦簽發的,但不能說明什麼。一位俄國的秘密警察也可以掏出一本護照來試圖欺騙你,如果他想這樣做的話。」 「但你現在已不在烏克蘭了,這裡沒有秘密警察。」德雷克繼續說道。「你沒有被海水沖到克裡米亞海岸,沒有被沖到俄國南方的海岸,也沒有被沖到喬治亞。你也並沒有在羅馬尼亞或保加利亞登陸。你是被一艘意大利商船救了起來,在這兒——特拉布宗港登陸了。你是在土耳其,你是在西方。你已獲得了成功。」 現在那個人的眼睛注視著他的面龐,目光顯得警惕而又神志清醒,意欲表示相信。 「你能活動嗎?」德雷克問道。 「不知道。」病人說。 德雷克朝著小房間對面的窗戶點了點頭,窗子外面來往車輛的嘈雜聲清晰可辨。「克格勃(KGB)的人可以裝扮成醫院裡的工作人員,看上去像土耳其人一樣。」他說。「但他們不能為了一個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加以拷打以逼取口供的人而使整個城市改變面貌。你能走到窗子跟前嗎?」 那個人由德雷克攙扶著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戶跟前,朝外張望著街上的情景。 「這些是從英國進口的『奧斯汀』和『莫裡斯』牌汽車,」德雷克說道,「還有法國的『寶獅』牌汽車和西德的『大眾』牌汽車,廣告牌上的文字是土耳其語,那面的廣告是可口可樂。」 那個病人把一隻手背貼著嘴巴,嘴咬著指關節,迅速地眨了幾下眼睛。 「我已獲得了成功。」他說。 「是的,」德雷克說道,「你已經奇跡般地獲得了成功。」 「我的名字,」病人在回到床上時說道,「叫米羅斯拉夫·卡明斯基。我出生於特爾諾波爾,是一個遊擊隊的隊長,隊裡有七個烏克蘭人。」 在隨後的一個小時裡,情況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了。卡明斯基和六個同伴都出生于特爾諾波爾地區,這兒曾經是烏克蘭民族主義的溫床,至今也仍有餘燼在複燃。他們決定對他們國土上無情的俄羅斯化計劃進行反擊,這個計劃在六〇年代業已加劇,到了七〇年代和八〇年代初期,已經成了對整個烏克蘭地區的民族藝術、詩歌、文學、語言和意識的「最終解決方法」。在歷時六個月的戰鬥中,他們伏擊並擊斃了兩名基層黨組織書記——莫斯科強行派到特爾諾波爾地區來的俄羅斯人,還打死了一名克格勃便衣特務。接著他們就被出賣了。 當他們在一座農舍裡開會以部署下一步的行動時,佩帶綠色徽章的克格勃特種部隊包圍了這座農舍。不管是誰走漏風聲的,他也死在克格勃的槍林彈雨之中了。只有卡明斯基逃了出來,他在矮樹叢中抱頭鼠竄。他白天就躺在穀倉和樹林裡,晚上就向南朝海岸逃跑,心裡隱隱約約想登上一艘西方的海輪。 要接近敖德薩的碼頭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靠吃田野裡的馬鈴薯和蕪青甘藍維持生計,並試圖逃到敖德薩港西南方德涅斯特河口的沼澤水鄉避難,朝羅馬尼亞邊界移動。最後在一天夜晚來到了位於河溪畔的一個小漁村,偷了一隻小艇,艇上有分節的桅杆和一張小帆。他以前從未坐過帆船,對大海一無所知。他竭力設法揚起帆,操著舵,邊禱告邊抓著不鬆手,憑著星星和太陽乘風向南方駛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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