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第四秘密議定書 | 上頁 下頁
五九


  室內,溫暖和歡樂的氣氛像波浪一樣向他襲來。所有的木桌幾乎都坐滿了人,但坐在角落裡一張桌子旁的一對男女正離開座位,他就坐了下去。他倆在走出去時祝他好胃口,他也回過頭向他們點頭微笑。他點了這家小吃店的名菜:一盤十二根帶香料的紐倫堡小香腸,還要了一瓶本地佳釀。

  飯後,他靠後坐著,呷著咖啡消磨時間,又喝了那杯阿斯巴哈酒來沖淡胃裡的濃酒。他一點也不困,很樂意坐在那裡看著爐火上的木頭閃閃發光,聽著角落裡人們縱聲高唱法蘭柯尼亞飲酒歌,一面挽緊胳膊,隨著音樂和歌聲左右搖擺,每唱完一節,就把大玻璃酒杯高高舉起。

  好長時間以來,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為什麼要冒生命危險去追尋一個二十年前犯了罪的人。他幾乎決定要撒手不幹了,把嘴唇上的鬍子剃掉,把頭髮再留起來,回漢堡去,睡在西吉睡暖了的床上。

  侍者走過來,鞠個躬,把賬單放在桌子上,用悅耳的聲調說聲「請」。

  他把手伸進口袋去拿皮夾,指頭觸及一張照片。他拿出來看了一會兒,一張捕鼠夾似的嘴,一對蒼白的眼圈發紅的眼睛,直瞪瞪地望著他,黑色的衣領上帶著銀色閃電的標誌。過了一會兒,他低聲罵了一句「你這臭狗屎」,就捏住照片一角湊到桌上的蠟燭上。等照片燒成灰燼後,他把它捏碎在銅灰碟裡。他不再需要它了,他一看到那張臉就能認得了。

  彼得·密勒付了餐費,扣上上衣紐扣,走回旅館。

  ***

  在差不多同一個時間裡,毫無收穫的狼人正在向麥肯遜發火。

  「他媽的!他怎麼可能失蹤?」敖德薩的頭頭咆哮起來,「他不可能從地面上消失,他不可能跑到天上去。他的汽車在德國應該說是顯眼的一種,半哩外就看得出來。你找了整整六個星期,現在你能告訴我的只是找不著他……」

  麥肯遜等著他把火發夠了。「可是事實如此,」他最後指出說,「我已經查出了他在漢堡的公寓住所,冒充是密勒的朋友拜訪過他的女朋友和他的母親,也和他的同事進行了接觸。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車子一定是放在某處的一個車庫裡。他一定是轉到地下去了。他從倫敦回來離開科隆飛機場停車處後就向南去了,線索就到此為止。」

  「我們必須找到他,」狼人重複說,「不能讓他接近這位同志。那樣就糟了。」

  「他會出現的,」麥肯遜很有把握地說,「他遲早得露面的。那時我們就可以找到他了。」

  狼人對這位職業獵人的耐心推論作了一番思考。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很好。我要你住得靠我近一點,就在這個市內找個旅館住下,等他出來。你靠我近一點,找你也方便……」

  「對,先生。我在市內找好了旅館就給你打電話,你任何時候都能找到我。」他向他的上級說聲「晚安」,走了。

  ***

  第二天早上快到九點鐘的時候,密勒來到那所房子前面,按了一下擦得油光鋥亮的電鈴。他必須在那個人出去工作之前見到他。一個女僕打開門,把他引進起居室,再去請她的主人。

  十分鐘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房間。他頭上長著普通的褐色頭髮,兩鬢各有一簇銀白色的絡腮胡,舉止沉著而文雅。室內家具擺設也顯出他趣味高雅,收入豐裕。

  他眼睛盯著這位不速之客,不動聲色地打量一下他身上穿的勞動者的便宜褲子和外套。

  「你有什麼事嗎?」他平靜地問。

  客人在這個陳設豪華的房間裡明顯地感到困惑和不自在,「哦,博士先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來吧,」那個敖德薩的人說,「我想你是知道的,我的事務所離這兒並不遠。也許你應該到那兒去,和我的秘書約一個時間。」

  「嗯,其實我不是為了業務關係來找你幫忙的。」密勒說。他開始用漢堡和不來梅一帶勞動人民的方言講話。他明顯地感到手足無措。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就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先生,有人建議我來找你,我把他寫的一封介紹信帶來了。」

  這個敖德薩的人一句話沒說,拿起信就拆開,很快地看了一遍。他稍稍有點緊張,從那張信紙上抬起眼睛死勁地盯著密勒:「明白了,柯爾布先生。你最好還是坐下吧。」

  他指了指一張靠背椅,自己則坐到安樂椅上。他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密勒有好幾分鐘之久。突然問,他大聲問:「你剛才說你姓什麼?」

  「柯爾布,先生。」

  「名字呢?」

  「羅爾夫·根塞,先生。」

  「你有什麼證件嗎?」

  密勒似乎感到為難,「我只有駕駛執照。」

  「請你給我看看。」

  律師——這是他的職業——伸出手來,密勒不得不從椅子上站起身把駕駛執照交到他手中。那人拿到執照,把它打開,細細琢磨它的內容。他瞧了密勒一眼,把臉孔和照片對照一番。它們是一致的。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他突然大聲問。

  「我的生日?哦,六月十八日,先生。」

  「哪一年,柯爾布?」

  「一九二五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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