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諜海生涯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至少兩顆子彈。」他靜靜地說,「第二顆子彈還沒找到。」

  「很可能仍留在屍體內。」瓊斯醫生說。

  「毫無疑問。」漢納說,「如果我能看到入口和出口的任何跡象就好了。由於冷凍,肌肉收縮得太厲害了。彼得,可我還要求對總督站位或坐位後面的地方去作再次檢查。再檢查一遍,以免子彈是在那裡。」

  他命令把總督的屍首放回到那座冰屋裡。照相機又喀嚓喀嚓地響了起來。各種提問像雨點般地灑落在他的頭上。他點點頭微笑著說:「女士們、先生們,現在回答為時尚早。」

  「可我們已經找到了一顆子彈。」帕克自豪地說。照相機鏡頭全都轉向了他。漢納開始認為那個殺手殺錯了人。這種場面正演變成「一次新聞發佈會」。但他現在還不想舉行一次。

  「今天晚上會有一份詳細聲明。」他說,「現在嘛,要回去工作了。謝謝你們。」

  他把帕克推進那輛警用吉普車,他們回到了政府辦公室。漢納請班尼斯特打電話給拿騷,要求在下午三、四點鐘派一架飛機過來,並配上擔架、小車、屍袋和兩名護士。然後他把瓊斯醫生拉到他的汽車旁邊。附近只有他們兩人。

  「告訴我,大夫,這座島上是否有任何人知道這裡的每一件事和在這裡居住的每一個人?」加拉塔庫斯·瓊斯醫生微笑了。

  「那就是我,」他說,「可是我不能隨便猜測是誰幹的。不管怎麼說,我是十年前才從巴貝多回來的。對於這些島上的真正歷史演變,你應該去拜訪科爾特雷小姐。她就像是……巴克萊群島的祖母。如果你要某個人推測是誰幹的這事,她也許知道。」

  醫生駕著他那輛破舊的奧斯汀轎車離開了。漢納走向站在越野車旁邊的醫生的侄子瓊斯警長。

  「我想請你做一件事,警長,」他有禮貌地說,「你能否去那座簡易機場與護照檢查官查證一下,自謀殺之後是否有任何人離開這個島嶼,任何人。除了飛行員駕機到達,調頭和飛走,沒走出過機場。」

  瓊斯警長敬禮後離開了。那輛美洲虎轎車在前院。司機奧斯卡正在擦車。帕克和刑事調查小組的其它人在屋後,尋找著那顆失蹤的子彈。

  「奧斯卡?」漢納說。

  「先生。」奧斯卡綻開了笑容。

  「你認識科爾特雷小姐嗎?」

  「我認識,先生。她是一位很好的女士。」

  「你知道她住在哪裡嗎?」

  「知道。小望遠鏡山頂上的火烈鳥屋。」

  漢納看了一下手錶。這時候是十一點半,天氣已經很熱了。

  「這個時候她會不會在家裡?」

  奧斯卡似乎吃了一驚。

  「當然在家裡,先生。」

  「帶我去見她,好嗎?」

  美洲虎左轉右拐地駛出小鎮,開始爬上普雷桑斯港西邊六英哩的小望遠鏡山的低低的山坡。美洲虎是老式IX型號,現在已算是經典車了,是用傳統的工藝製作的,使人聯想起芳香的皮革和亮晶晶的胡枕木。漢納靠在椅背上,觀察著兩邊的風景。

  平地上的灌木變成了山坡上的顏色更綠的植被。他們經過一塊塊玉米地、芒果地和木瓜地。木結構棚屋建在路邊;前面的塵土院子裡,有一些雞在地上扒食;棕色皮膚的孩子們聽到汽車接近的聲音驚慌地跑到路邊,狂熱地招著手。漢納也向他們招招手。

  他們經過了由馬庫斯·約翰遜捐建的那座潔白的兒童衛生所。漢納朝後去看,看到了沉睡在炎熱下的普雷桑斯港。他依稀可以分辨出坐落在碼頭邊的那座紅屋頂倉庫、凍成了冰棍的總督正在睡眠的旁邊那座冰屋、頑強地伸展著的議會廣場、聖公會教堂的塔尖以及後甲板旅館的木瓦。再遠處,在小鎮的另一邊,在赤日下發著微光的是砌有圍牆的政府辦公室。他感到納悶,到底為什麼會有人要去槍殺總督呢?

  他們經過了一座整潔的平房,它曾經屬￿已故的巴尼·克林格先生。再繞過兩段彎道後山頂出現了,上面聳立著一座粉紅色的別墅——火烈鳥屋。

  漢納拉了一下門邊的鍛鐵門鏈,在某個地方響起了一聲低沉的叮噹聲。一位十幾歲的姑娘應聲來開門,她的棉布裙子下露出一雙光溜溜的黑腿。

  「我想見見科爾特雷小姐。」漢納說。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把他引進了一間寬敞的客廳。洞開著的雙扇門可以通向一個陽臺,從那裡可以眺望島嶼的景色和遠處波光粼粼的蔚藍色的大海。

  雖然沒有空調,但房間裡很涼爽。漢納注意到屋裡根本沒有電。幾張矮桌上放著三盞擦得鋥亮的黃銅油燈。涼風從洞開的陽臺門吹進來,又從對面開啟的窗戶吹出去。家具表明這是一位老人的房間。漢納在室內邊踱步邊等待著。

  牆上掛著圖畫,有幾十幅,全是加勒比海地區的各種禽鳥,是精心繪製的水彩畫。唯一不是鳥類的肖像畫,是一個穿著英國殖民總督純白制服的男人。他站在房間裡凝視著窗外,他的頭髮和鬍子都是灰白的,他有一張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佈滿了皺紋的、慈祥的臉,他的上衣左胸掛著兩排微型勳章。漢納去看這幅油畫下面的那塊小標記。標記上寫著:羅伯特·科爾特雷爵士,一九四五-一九五三年任巴克萊群島總督。他的右臂彎裡掛著他那頂白色的頭盔,上面飾著白色的公雞羽毛;他的左手按在他的那把劍柄上。

  漢納苦笑了一下。科爾特雷「小姐」實際上肯定是科爾特雷夫人,即前總督夫人。他往前轉過牆角走到了一個陳列櫃前。玻璃門後面,釘在木板上的是這位前總督的一些戰利品,是由他的寡婦收集起來並陳列出來的。裡面有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拴在深紫色的綬帶上,這是英國對軍人中勇敢者的最高嘉獎,以及授獎的時間——一九一七年。兩邊陳列著榮軍獎章和軍隊十字獎章。這位勇士在戰鬥中所獲取的其它物品釘在這些獎章周圍的木板上。

  「他是一個非常勇敢的人。」他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說。漢納倏地轉過身來,感到有點窘迫。

  她已經靜靜地進來了,她那輛輪椅在地磚上運動時不會發出聲音。她身材嬌小,弱不禁風,一頭亮晶晶的白色卷髮,還有一雙明亮的藍眼睛。

  在她身後站著她的男僕,身材高大,令人敬畏,剛才就是他把她從花園裡推進來的。她轉向了他。

  「謝謝你,費爾斯通,我現在很好。」

  他點點頭後退下去了。她朝室內前進了幾英呎,並做手勢讓漢納坐下。她微笑了。

  「對費爾斯通這個名字感到奇怪,對嗎?他是一個棄兒,是在一個廢棄橡膠堆裡的一隻費爾斯通牌輪胎裡被發現的。那麼,你一定是來自蘇格蘭場的漢納探長?對這些貧窮的島嶼來說,這是很高的級別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我必須道歉,因為剛才我對你的侍女稱你為科爾特雷小姐,」他說,「沒人告訴我你曾是科爾特雷夫人。」

  「再也沒人這麼稱呼我了,」她說,「現在我只是小姐。他們都那樣叫我。我也喜歡那樣。習慣難改嘛。你也許會查明,我並不是生於英國,而是美國的南卡羅萊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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