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諜海生涯 | 上頁 下頁
七八


  首先,他們得到了一部分部落的支持,由此他們可以源源不斷地招募到新人,以替補那些已死的和「已走」的——進監獄的。雖然他們擁有的參加行動的恐怖分子數目從來沒有超過一百五十人,能夠提供安全房、軍火儲存庫和技術援助的積極支持者的數目也許從來沒有超過那個數字的兩倍;而且雖然他們已經死去了一百多人,另有幾百人「已走」了,但是來自北方和南方的那些死硬的共和派小區的年輕的新手們填補了他們的空缺。招募的渠道永遠不會乾涸。

  其二,他們在南方,即愛爾蘭共和國,有安全的隱蔽處,由此他們可對由英國統治的北方開展行動。儘管許多人永久地居住在北方,但南方總是可以進去的,進去之後一名遭通緝的恐怖分子就可躲開追捕並消失。假如北愛爾蘭是一個孤島的話,愛爾蘭共和軍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被解決掉了。

  其三,他們確立了目的和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堅定的鬥爭精神。六〇年代末,那些為把他們的島嶼變成一個單一的聯合愛爾蘭並在統一的基礎上實施民主統治的狂熱的理想主義的老一輩領導人已被清退出去了。在他們的位置上崛起了一批強硬的狂熱分子,他們老練、狡猾、受過教育、善於開動腦筋掩蓋其殘忍的一面。這些新一代的領導人是想建成一個聯合的愛爾蘭,沒錯,但要在他們的領導下,而且要按照他們的社會理論,這一點他們仍隱瞞著不讓他們的美國捐款人所知道。

  最後,他們已經建立起經常不斷的資金來源渠道,這是一個恐怖組織或一場革命運動的血液。早年,這是一個依靠波士頓的一些酒館捐款和偶爾對本地銀行的搶劫的問題。到八〇年代的中期,他們控制了一個全國性的餐飲俱樂部、非法職業和「正常的」犯罪企業網絡,每年為開展恐怖活動提供了滾滾財源。在他們明白了資金的重要性的同時,也明白了內部保密和嚴格分工的重要性。早先的說話太多和喝酒太多的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阿喀琉斯的腳踵【注:致命傷。】出現在武器方面。有錢購買是一回事,用錢去換回機關槍、迫擊炮、火箭筒或地對空導彈是另一回事。他們曾有過成功,他們也曾有過失敗,他們曾嘗試過許多行動,為的是把武器從美國運過來,但常被聯邦調查局搶在了前頭。他們曾經KGB同意,經由捷克斯洛伐克從東歐集團運進武器。但自戈爾巴喬夫先生上臺之後,蘇聯對西方恐怖組織的交易已經減少,最終停止了。

  他們需要武器,麥克裡迪知道;如果對方能提供,他們將派出最聰明、最能幹的人員去接取。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駕車離開克裡克萊德鎮,穿過沒有標誌的縣界,向格洛斯特郡駛去。

  那座經改裝的穀倉就在他被告知的地方,隱藏在一條小路邊,是一座古舊的科茨沃爾德式石頭房子,原先曾關過牛羊,堆放過乾草。這座安靜的鄉間房屋被改造得很好,四周圍著一道石砌的圍牆,花園裡春天的花朵鮮豔奪目。麥克裡迪駛進大門,在木門外面停了下來。一位正在編織花邊的年輕漂亮的女士,放下手中的籃子站了起來。

  「你好,」她招呼說,「你是來看地毯的吧?」

  這麼說,他想道,他把出售地毯作為一項副業了。也許關於那些圖書銷路不好的說法是真實的。

  「不,恐怕不是,」他說,「其實我是來看湯姆的。」

  她的笑容減退了,一絲疑雲出現在她的眼神裡,好像她以前見過他那樣的人進入她丈夫的生活,並且知道他們意味著麻煩。

  「他正在寫作。在花園盡頭他的那間棚屋裡。過一個小時他可以完成了。你等著好嗎?」

  「好的。」

  在明亮的、掛著印花布窗簾的客廳裡,她為他倒了咖啡,於是他們等待著。談話冷下來了。一個小時後,他們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廚房那裡傳過來。她跳了起來。

  「尼基。」

  湯姆·羅斯出現在門邊,他停住了腳步。他的微笑沒有閃爍,但他的眼睛由於捕捉到麥克裡迪而變得警覺了。

  「親愛的,這位先生來看你。我們一直等待著。你要咖啡嗎?」

  他沒去看她,只是盯住他的客人。

  「好的,咖啡最好了。」

  她離開了。麥克裡迪作了自我介紹。羅斯坐了下來。檔案記錄上說,他今年三十三歲,但沒說他看上去身體非常結實。沒有必要這麼說。

  ***

  湯姆·羅斯曾是英國特別空勤團的一名上尉。三年前他退伍離開軍隊,與尼基結婚並在克裡克萊德西部買下了一座老舊的穀倉。他自己動手進行了改建,每天和磚頭、水泥、梁架、門窗和雨水管打交道。他已經把粗糙的雜草地平整成光滑的草坪,設置了花房,砌起了圍牆。那是白天的工作,晚上他從事寫作。

  當然,那肯定是一部小說。根據保密法,紀實作品是禁止的。即使是小說,他的第一本書已經使得位於柯桑街的MI-5局總部勃然大怒。那本書描寫的是北愛爾蘭,是以一名隱蔽戰士的觀點來敘述的,把MI-5局的反諜報行動描述得一團糟。

  英國當局對那些忠心耿耿的人是相當客氣的,而對於那些似乎轉變了立場的人則是毫不客氣的。湯姆·羅斯的小說最終還是找到了一家出版商,並取得了適度的成功,這對於一個沒有名氣的作家的第一本小說來所,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出版商已經約了他的第二本書,那就是他現在正在寫作的。但從柯桑街傳出來的話是,前特空團上尉湯姆·羅斯是一個局外人,在他們的範圍之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接近他、理睬他或幫助他。他知道這一點,也沒加理會。他為自己營造了一個新的天地,配之以他的新家和新婚妻子。

  尼基端來了咖啡,注意到這種氣氛,就離開了。她是羅斯的第一任妻子,但羅斯並不是她的第一位丈夫。四年前,在西貝爾法斯特的一條簡陋的街道上,湯姆·羅斯蹲伏在一輛麵包車後面,注視著他的戰友奈傑爾·奎德像一隻穿上了盔甲的巨蟹那樣緩慢地蹣跚著走向前方一百碼處那輛紅色的福特牌轎車。

  羅斯懷疑轎車的行李箱裡有一顆炸彈。一次有控制的定向引爆可清除這個隱患,但高級軍官要求盡可能拆除炸彈的引信。英國人知道在愛爾蘭的每一個愛爾蘭共和軍炸彈製作人的身分,每一個人都因為組裝時的方式不同而留下了其特有的「簽名」。如果炸彈爆炸,那份簽名就會被炸毀,但如果在拆除引信後得到它,它就會提供許多信息。炸藥來自何方、起爆器、雷管、也許還有指紋。而且即使沒有指紋,通常也能知道是哪一雙手把這枚炸彈裝配起來的。於是奎德,他的學生時代的老朋友,走向前去,他的身體因為裹著盔甲而顯得舉步維艱,他要去打開行李箱並試圖拆下炸彈的引信。他失敗了。行李箱蓋打開了,但炸彈安在蓋子下面的內側。奎德正在往下看,半秒鐘時間是太長了。當白晝的天光照在感光電池上時,那顆炸彈爆炸了。奎德雖然穿上了盔甲,但炸彈炸飛了他的頭顱。

  羅斯去安慰了那位年輕的寡婦。後來安慰演化成同情,同情轉變成愛情。當羅斯向她求婚時,她提出了一個條件:離開愛爾蘭,離開軍隊。當她看到麥克裡迪時,她已經懷疑到了某種事情,因為她以前見過像他那樣的人。那是安靜的人,總是安靜的人。那天是一個安靜的人來找奈傑爾,請他去西貝爾法斯特那條簡陋的街道。

  在外面的花園裡,尼基把鋤頭狠狠地砸向了野草,屋子裡他的男人正與那個安靜的人在談話。

  麥克裡迪說了十分鐘。羅斯傾聽著。當秘情局特工說完時,前特空團軍人說:「看外面。」於是麥克裡迪去看外面。肥沃的農田一直延伸到地平線。一隻鳥兒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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