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阿富汗人 | 上頁 下頁
一一


  在「胡蘿蔔加大棒」的時代,當牢房裡的囚犯被鼓勵去檢舉揭發其它囚犯以換取優待時,他始終保持沉默,因此沒有獲得優惠待遇。鑒於這種情況,其它囚犯紛紛告發他以獲取特殊待遇,但即使這些誣告都是憑空捏造的,他也從不理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監獄管理處裡已經塞滿了關於這個人的厚厚的卷宗,審訊官視之為自己的業績。但裡面記載的幾乎都不是他的口供。幾年前有一位審訊官曾以人道的方式對待他,他彬彬有禮地回答了提問。這才有了一份勉強看得過去的報告。

  但問題依然存在。沒有一個審訊官能聽懂他的母語,所以審訊時譯員必須寸步不離。但譯員也有他們自己的日程安排。他們往往能從一些成功的審訊中得到一些好處,因此就對審訊的翻譯工作挑挑揀揀。

  四年以後,在做祈禱的那個人被認為是不合作的、頑固不化的。二〇〇四年,他被轉移到了海灣對面的E營。這是一座終年與世隔絕的地牢。這裡的牢房更小,四周只有白色的牆壁,放風只能在夜間進行。整整一年,那個人沒有見過陽光。

  沒有家人為給他爭取自由而四處奔走,沒有任何政府要打聽他的消息,沒有任何律師要為他申報上訴。同牢房的囚犯們被他搞得精神錯亂,只能被轉移出去接受治療。他還是默默地待著,默誦他的《古蘭經》。這一天,正當他在祈禱時,囚室外面的衛兵換崗了。

  「該死的阿拉伯人。」下了班的那個衛兵說。

  但換崗的衛兵搖搖頭說:「不是阿拉伯人,他是一個阿富汗人。」

  ***

  「你怎麼看待我們剛才的那個問題,特裡?」是本·喬利。他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凝視著坐在商務車後座裡的馬丁,問道。

  「似乎有點棘手,不是嗎?」特裡·馬丁回答,「你留意過我們那兩位密探朋友的臉色了嗎?他們覺得我們只是確認了他們的懷疑,但現在我們就這樣離開他們肯定很不滿意。」

  「可是也沒有其它結論了。他們只能自己去刺探這個『伊斯拉』行動的詳情。」

  「該怎麼做呢?」馬丁問道。

  「嗯,我已經和他們打了很長時間的交道了。自『六日戰爭』①以來,我一直在盡力為他們提供關於中東事務的諮詢。他們有許多途徑:內部情報來源、投誠的特工、竊聽、密碼破譯和空中偵察,而且計算機能提供很多幫助,過去需要幾周時間才能完成的數據交叉查核,現在只要幾分鐘就能完成了。我猜想他們會調查清楚這件事,並能夠阻止它。請別忘了,一九六〇年,加里·鮑爾斯駕駛著我們的空中偵察機曾在蘇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上空被擊落,而到了一九六二年,我們的U二飛機拍攝到了古巴導彈的照片,這一路走來我們已經有了不少的長進。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吧?」

  【①一九六七年六月五日早晨,以色列出動了幾乎全部空軍,對埃及、敘利亞和約旦的所有機場進行了閃電式襲擊。空襲半小時後,以色列地面部隊開始發動進攻,阿拉伯國家進行抵抗。六月十日戰爭結束,阿拉伯國家失敗。這就是第三次中東戰爭,也稱「六日戰爭」。】

  他因自己的年長而自嘲地微微一笑。特裡·馬丁點點頭。

  「也許他們在『基地』組織內部有人。」馬丁提示道。

  「我懷疑,」年長的喬利說,「如果在內部有那麼高層的人,那麼這會兒他早就把『基地』組織領導層所在的方位報告給我們了,而我們則已經用精確制導炸彈把他們的老窩端掉了。」

  「嗯,也許他們會派一個人滲透到『基地』組織內部,摸清情況後報告回來。」

  老人又搖搖頭,這一次很堅決。

  「算了吧,特裡,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一個土生土長的阿拉伯人很容易變節,背叛我們。至於一個非阿拉伯人,那就更別提了。我們都知道所有的阿拉伯人都來自龐大複雜的家庭、家族和部落。只要詢問一下家庭或家族的情況,這個滲透者就會露餡,就會暴露。」

  「所以,他必須要有一份完美的履歷。此外,他還必須看上去像他們,說他們的語言,而且最重要的是能與他們生活在一起。在祈禱時,只要有一個詞發音不准,那些狂熱分子馬上就能聽出來。他們一天祈禱五次,從來沒有漏過一個節拍。」

  「那倒也是,」馬丁說,他知道他的提議已經沒有指望了,但他還是沉浸在想像中,「不過可以找一個人學習《古蘭經》,並編造出一個無法追查的家庭。」

  「算了吧,特裡。沒有任何西方人可以混跡在阿拉伯人中而不被發現。」

  「可我的哥哥就可以。」馬丁博士說。這話一出口,他就追悔莫及。

  還好,沒事。喬利博士哼了一聲,拋開這個話題,去看窗外華盛頓郊區的景色了。在玻璃隔板前面,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的那兩個腦袋都沒有動靜。他寬慰地松了一口氣。汽車裡的錄音話筒應該沒有打開。

  但是他錯了。

  § 第三章

  根據古蘭經委員會的諮詢意見而仔細撰寫的米德堡報告在週六黎明時分就完成了,它擾亂了好幾個人的週末度假計劃。其中一個被打擾的人是住在老亞歷山大家中的中情局主管行動的副局長馬雷克·古米尼。他在星期六夜晚接到通知,讓他回自己的辦公室報到,不要問為什麼。

  當他抵達辦公室時,這個「為什麼」已經擺放在他的書桌上了。這時候的華盛頓,天還沒亮,但在東方遠處的喬治王子鎮,朝霞已經映紅了山丘。帕塔克森特河就是從那裡的山上流下來,匯入切薩皮克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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