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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直貴接近門柱，將手伸向對講機的按鈕。他發現自己到了這個節骨眼，還希望對方不在家，因而對自己感到厭惡。

　　他按下按鈕，屋中門鈴響起。直貴做了一個深呼吸。

　　過了幾秒，他聽見一個男性嗓音問：「哪位？」

　　「抱歉，突然上門打擾。敝姓武島，請問緒方先生在家嗎？」

　　隔了一會兒，對方問：「請問是哪位武島先生？」

　　直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是武島剛志的弟弟。」

　　他們不可能忘記他的名字。直貴想咽下唾液，但是口乾舌燥。

　　玄關大門忽然打開，出現一名身穿POLO 衫的男人。他好像比上次見到時胖，白髮看起來也變多了。

　　他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直貴走向他，雙唇緊閉，抿成一條線。

　　兩人隔著一扇門對望，直貴點頭行禮。

　　「抱歉，突然上門打擾，因為我不曉得府上電話號碼。」說完他再度觀察對方，男人還是面無表情。

　　「你有甚麼事？」男人聲音低沉而平穩地問直貴。

　　「您大概會覺得我現在來太遲了，但是我想請您讓我上個香。是我哥哥托我，請您讓我這麼做的。我應該早點來的，但是怎麼也提不起勇氣，結果過了好幾年。」

　　「那麼，你為甚麼突然想到要來呢？」

　　「這是因為……」直貴說不出話來。

　　「你的問題嗎？」

　　直貴低下頭。我將這件事擱在一旁好多年，這次為了整理自己的心情，所以突然前來造訪……，他覺得這種行為非常自私。

　　緒方先生打開門，說：「請進。」

　　直貴驚訝地看著對方的臉。「方便嗎？」

　　「你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的吧？」緒方先生稍微放鬆了緊抿的嘴唇。「再說，我有東西想讓你看。」

　　「有東西想讓我看？」

　　「嗯，進來再說。」

　　緒方先生帶直貴到一間並排著咖啡色皮沙發的客廳，請他坐下，直貴坐在三人沙發的正中央。正前方有一台大型的寬屏幕電視。直貴想起了聽說剛志偷完東西後沒有馬上逃走，而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巧的是，內人帶孩子出門了。與其說是不巧，或許應該說是好機會。」緒方先生坐在有扶手的單人沙發上，將茶几上的煙灰缸和香煙拉向自己。

　　「呃，這是一點小意思。」直貴遞出百貨公司的禮盒。

　　「不，那請你帶回去。」緒方先生不正眼看他地說，「我想盡可能不告訴內人你來過。別說你是不速之客了，她討厭我隨便讓人進門。再說，那看起來是食物。坦白說，一想到我該以甚麼心情吃，就覺得鬱卒……我好像說了令人不舒服的話。」

　　「啊……，我知道了。」直貴將禮盒放回自己身旁。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對方拒收的心理準備。

　　兩人尷尬地沉默許久。緒方先生吐煙，定定地盯著別處，似乎在等直貴開口。

　　「改建過了嗎？」環顧室內後，直貴問道。

　　「大概三年前改建的。我們原本住在別的地方，但也不能讓這間房子老是空著，又不可能找得到房客，我們就決定搬進來了。但是內人說她討厭之前的樣子。我也有同感，所以心一橫就把房子改建了。」

　　緒方先生的話中，隱約暗示那件事帶給他們家人的負面影響。找不到房客和妻子不喜歡，都是因為這是一間發生過兇殺案的房屋。

　　「呃，那麼緒方先生，」直貴抬起頭來，「我剛才也說過了，能不能請您讓我上個香。」

　　「恕我拒絕。」緒方先生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立刻遭到拒絕，直貴顯得不知所措，眼睛不知該看哪裡而低下頭。

　　「我希望你別誤會，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恨你，反倒正好相反。你和事件無關吧？殺害我母親的人不是你，所以沒有理由讓你上香。我希望你也這麼向你哥哥轉達。」

　　「我哥哥？」

　　「你等一下。」緒方先生從座位上起身，離開客廳。

　　等待時，直貴定定地盯著茶几表面。伴手禮和上香都被拒絕，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緒方先生回來了，右手提著一個紙袋，他將紙袋放在茶几上。直貴看見紙袋中裝的是一迭信封。

　　「你哥哥寄來的，他入獄之後，每個月都寄來。大概沒有一次漏過。」

　　「我哥哥也寄信給緒方先生……」

　　直貴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也不記得哥哥的信中提過這件事。

　　緒方拿出一封信。

　　「這大概是第一封信。我原本想撕破丟掉的，但是轉念一想，覺得那是在逃避現實，所以就留下來。當時萬萬沒想到會積成這麼多。」說完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封信，「你看一看。」

　　「可以嗎？」

　　「由你來看才有意義。」緒方先生說完再度站起來，「你也可以看其它的信件。我失陪一下。」

　　緒方先生離開後，直貴打開第一封信。信紙揉得皺巴巴的，八成是緒方先生揉的吧。

　　直貴瀏覽內容。

　　「緒方忠夫先生：

　　我明知這麼做很不禮貌，但是無論如何都想向您致歉，於是寫了這封信。如果您看到一半感到氣憤難耐，敬請撕破丟棄。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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