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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按照目前狀況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平野坦然地說,「你想想看,你哥哥是強盜殺人犯,有誰會想接近那種人呢?我想我之前也說過了。」

  「這我懂,但是……」

  「如果不逃避,坦蕩蕩地活下去,哪怕是遭人歧視,路也自然會為你而開……,你們夫妻是這麼想的吧?很像年輕人的思考模式,但這還是太天真了。你們想將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讓周遭的人接納你們,對吧?假設這樣能讓人們和睦相處,你認為誰心理上的負擔比較大?是你們呢?還是周遭的人?」

  「這……」直貴無法回答。並非他找不到答案,而是明白平野言下之意。「那,到底要我怎麼樣呢?難道只能繼續忍耐歧視嗎?必須要求那麼小的女孩忍耐嗎?」直貴明知將怒氣發洩在社長身上也不是辦法,但是無法克制自己拉高嗓門。

  平野舒適地靠在椅子上,抬頭看直貴。「堂堂正正,好像是你們夫妻的中心思想。我不客氣地說,這種隨時隨地保持堂堂正正的態度,對你們而言大概真的是一項痛苦的選擇,但我倒不那麼認為。我只會認為,你們是走在一條簡單明瞭、非常容易選擇的路上。」

  「堂堂正正有錯嗎?」

  平野沒有回答直貴的問題。他放鬆嘴角的線條,清了清嗓子,然後看了手錶一眼。「下一個行程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辛苦你了。」他說完便站起身。

  「請等一下,請您告訴我答案。」

  「沒有所謂的答案。我說了,問題是如何選擇,如果不是由你自己選擇,就沒有意義了。」

  「辛苦你了。」平野又說了一次,他的眼神變得嚴峻。

  直貴點頭行禮,離開會議室。

  5

  社長究竟想說甚麼呢?

  搭電梯時,直貴還在想這件事。堂堂正正地活著有甚麼錯呢?平野說自己是走在一條容易選擇的路上,但他卻不能苟同。回想從前發生過的事情,一路走來絕不輕鬆,也讓由實子吃了不少苦。一切都是為了堂堂正正活下去、為了不逃避,努力活下去。難道這有錯嗎?

  社長一點也不懂我的處境……,直貴只好這麼下結論。說穿了,他只是冷眼旁觀,而且對自己一無所知。乞求那種人告訴自己答案根本是個錯誤。

  他一面這麼想著,一回到倉庫,課長一個箭步沖到他身邊。

  「武島,事情不好了。你馬上回家一趟!」課長氣喘吁吁地說。

  「發生了甚麼事嗎?」

  「你太太好像受傷了。詳情我不清楚,但她被送進了這家醫院。」課長遞給直貴一張紙條。「警方來電通知的。」

  「警方?」

  「聽說你太太被搶,腳踏車都翻覆了。」

  「腳踏車翻覆……」直貴腦中浮現不祥的畫面。但是他立刻將之逐出腦海。「我馬上去看看。」他收下紙條。

  換好衣服後,他馬上用手機打電話回家,但只是切換到電話錄音機。他一步出公司,馬上攔下出租車。

  腳踏車翻覆……,聽到這句話,直貴當然擔心由實子受傷,但當時實紀在哪也令他掛心。由實子在腳踏車後座安裝了兒童座椅。她經常讓實紀坐後座,母女倆一起出門。

  到了醫院,入口處停著警車;車上沒人。直貴側眼看著警車,從正門沖進醫院,到櫃檯告知傷員姓名,櫃檯小姐立刻告知由實子人在何處。

  直貴按照櫃檯小姐指示上了四樓,在候診室看見警官,他走上前去。由實子人在候診室中,手臂上纏著繃帶。

  「由實子……」直貴在候診室門口叫她。

  由實子正在和一名身穿西裝的男人交談。她看見直貴,臉上浮現放心的表情。「老……老公,」然後向面前的男人介紹,「我先生。」

  男人起身自我介紹,他是轄區警局的刑警安藤。他個子並不怎麼高,但是寬闊的肩膀給人魁梧的印象。

  「傷勢不要緊吧?」直貴問道。

  「我沒事,一點撞傷。倒是實紀……」

  「實紀……,」直貴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實紀當時也坐在腳踏車上嗎?」

  由實子一臉愧疚地點頭。

  「腳踏車倒下來時撞到頭……,意識還沒恢復。她現在在集中治療室。」

  「你說甚麼……?」直貴表情扭曲。

  「我去幼兒園接她回家的路上,順道去銀行。然後,離開銀行騎了一陣子,突然……」她低下頭。直貴看見她身旁放著一個黑色肩包。那是她經常帶在身上的皮包,搶匪大概是想搶那個吧。

  「這種事情常有。被搶時,如果乖乖放開皮包就好了,但是經常因為馬上伸手去抓,而被拖倒。」安藤刑警說明道。

  「對方也騎腳踏車嗎?」直貴問妻子。

  「對方騎機車,趁我減速時突然……,要是我放開皮包就好了。」由實子說完咬住嘴唇。「反正,裡面又沒多少錢……」

  責怪她未免殘忍。直貴心想:那種時候,任誰都會反射性地抓住,不想被人搶走皮包。

  他看著安藤刑警。「嫌犯還沒抓到,對吧?」

  刑警蹙眉點頭。「這一陣子,接連發生類似的搶劫案件,我們認為襲擊尊夫人的可能是同一個人。不過,這次剛好有目擊者,我們期待可以成為有力的線索。」

  據安藤所說,由實子遇襲之前,有一名家庭主婦與嫌犯擦肩而過,那名家庭主婦記得機車的顏色和嫌犯的服裝。

  安藤說明:嫌犯大概是在銀行附近監視,物色適合的下手目標。

  「對不起,」由實子深深地垂下頭。「是我不好。忘了提高警覺,還騎腳踏車載實紀。如果考慮到萬一騎腳踏車摔倒,實紀會怎麼樣的話,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事到如今,說那種話也無濟於事……」

  直貴也知道由實子讓實紀坐在腳踏車後座,明明知道,也從未勸阻。他認為自己也有錯。

  「只有頭部受傷嗎?」他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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