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歪笑小說 | 上頁 下頁 | |
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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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廣告代理商。不過是一間很小的公司就是了。」 光男失望地想,那種啊。同樣是公司職員,卻是不同類型。話題難以進行。邦子在切水果,但比平常花更多時間。事實上,昨晚光男打電話給秀之,希望他到場,卻被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理由是哥哥何必在場。 「只野是好人,跟他談過你就會明白了。」秀之只說這句話就掛上電話。 光男拿起茶杯,但杯中已空。 「爸爸,」元子開口,「你不是有事想問六郎先生嗎?」 「不,我沒甚麼想問……」他在手裡把玩著空茶杯。 「請您儘管問,不要客氣。」只野用真摯的眼神看他。 光男垂下視線,放下茶杯,輕吐一口氣。「聽說你寫小說。」他再度看向只野。 「是的。」女兒的男朋友沒別開目光,直視著他回答。他的聲音強而有力。 「成為小說家前,你的工作是甚麼?」 「是程序設計師,計算機方面的。」 「那份工作已經……」 「辭掉了。因為很難兩邊兼顧。」 我倒希望你能兩邊兼顧啊。光男吞回這樣的真心話。 「你為甚麼會想成為小說家?」 只野微微歪過頭。「不知不覺……就變這樣了。」 「啊?」 「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的,但當我注意到時,我就開始想寫小說了。所以我嘗試動筆投稿新人獎,結果得了獎。人生真是難以預測。」只野爽朗一笑。看著這個表情,光男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壞人。 邦子總算端著放盤子的託盤走過來。盤子上盛著水果。「我拜讀過只野先生的小說了。《虛無僧偵探佐飛》很有趣。」一面把水果分給所有人,邦子說。 「你之前都沒發現結尾的手腳吧?」元子應聲。 「完全沒發現,我在最後的最後嚇一大跳。」邦子按住自己的胸口。 演那甚麼爛戲啊,光男在肚子裡暗罵。邦子讀了只野的作品是事實,但她那時抱怨「根本看不懂」。可是光男沒資格諷刺妻子,因為他自己讀幾頁就放棄了。他打從第一行就無法理解。 其實為了今天,光男到處觀察好幾間大書店,確認唐傘散華是甚麼等級的作家。 所有書店都只有出道作《虛無僧偵探佐飛》的文庫本。除此之外,幾家書店的書櫃上有三個月前出的單行本。但把它擺在平放陳列處的店一間也沒有。這個狀況讓他感到更加不安。店裡沒鋪貨,當然就表示沒賣出去的機會。這不就等於賺不到錢,收入為零嗎? 但並非只有壞消息。光男為了尋找唐傘散華的書而詢問過書店店員,意外是一半以上的人知道這個名字,順利將他領到《虛無僧偵探佐飛》的文庫本陳列位置。 於是他問:「這個人的書賣得好嗎?」 無論哪家店的書店店員反應都很相似。「《虛無僧偵探佐飛》還算暢銷,不過之後一直在苦戰。他擁有歷來作家所沒有的魅力,讀過就會覺得有趣,但有點小眾。不過我覺得他確實有才能。他在業界頗受矚目,總有一天或許會大賣吧。」 每個人都說著類似「小眾」、「受核心讀者歡迎」之類的話,但沒人全面否定他。至少他的才能受到書店店員的肯定。光男滿心苦惱。雖有才能,現在還不暢銷——如何評價這樣的現象才好?他忍不住覺得反過來就好了。若是沒才能但作品大賣,這樣姑且還能安心。 倏然回神時,邦子正在問只野各種問題,像喜歡吃肉還是魚,盡是這類無聊提問。他火大起來,心想著「快問點更重要的問題」。 「對了,唐傘散華真是有趣的筆名。有甚麼由來嗎?」 她又問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光男抖了抖腿。 「我的小說是以詭計為生命線,所以我想把機關這個詞放入名字裡。查了很多資料後,我得知唐傘以前稱作機關傘,決定稍作改動後將唐傘當作名字。」 「哦,那散華呢?」 「那是我對讀者的心情︹注:「散華」的日文發音是zange,音同「懺悔」。︺,因為我會以機關、詭計欺騙他們。」 「啊,是這樣啊。」 「不好意思,只野,」光男急躁起來,插嘴道,「對於你當一個小說家,你的父母有甚麼意見?」 「他們理所當然給我支持。」 竟然說是理所當然嗎?他滿心失望。為甚麼不教他找個普通一點的工作? 「你有沒有讓他們擔心呢,像是那個,在收入的問題上?」 光男的眼角餘光看到元子臉色一沉。之後八成會被她埋怨,不過這也沒辦法。 「我想他們會擔心,我也被問過需不需要給我生活費。」 「那麼對於生活費的提議,你該不會……」 「我拒絕了。」只野笑著回答。「如果要跟家裡要生活費,還不如找其它工作。」 你就這麼做啊,現在馬上去找其它工作——這句話堵在喉頭沒說出來。 「須和先生。」只野忽然一臉認真,挺直背脊。他眼裡蘊含著認真的光芒。「今後我打算一年內最少出兩本單行本。我的書大致上一本一千八百圓,我的抽成是一成,也就是一百八十圓。問題在於印量,現在還只有七千本左右,一百八十圓乘上七千就是一百二十六萬圓。一年有兩本,所以兩倍的兩百五十二萬圓就是我一年內透過單行本賺到的所得。要是銷售量下滑,收入會隨之減少,但我會努力避免這種事發生。」 光男愣愣地注視說得毫無停滯的只野嘴邊。他想說些甚麼,卻找不到話語。 「但收入不只這些。像我們這種新人作家,雜誌稿費跟書的版稅同等重要。稿費會用四百字稿紙的張數計算,以我來說,一張大約四千圓。」 「這是灸英社的情況吧,不是也有出版社願意給五千圓嗎?印量也一樣,也有願意一刷印八千本的出版社。」元子在一旁說。 「現在我在談的是最低水平,因為伯父想知道我最少能賺到多少。」只野冷靜地說。 光男小聲乾咳,他正中紅心。只野的視線回到光男身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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