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歪笑小說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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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小說的點子,」他舔舔嘴唇,繼續說,「我覺得非常有趣。一開始只是輪流書寫男孩與女孩的日記,之後漸漸混進其它人的交換日記。全書僅靠日記構成,只有讀者瞭解每個人的想法,讓人覺得緊張刺激。」 「原來你讀過嗎?」 「只讀過那一本。」他老實說。「但我家的書櫃上還有更多本。聽說是母親學生時代讀的書。」 「哦。」光島嘴唇一扭。「所以你才說令堂是我的書迷啊。原來是少年小說,不是寫給成年人看的小說。」 六郎低頭答是。他或許還是得罪這位資深作家了。 接在後頭的是令人鬱悶的沉默。小堺依舊面向前方,動也不動。 「我啊,」光島嚴肅地開口說,「以前稱作少年的帝王。」 「帝王?」 「對。那是少年小說的黃金年代,賣得供不應求,各式各樣的作家爭相書寫。夏井跟花本也寫過。」對於現在稱為泰斗的作家,光島直呼其名。「自己這麼說很奇怪,不過在那之中,我的書賣得最好。我不知道令堂讀過多少本,不過那時候的情況大概就是年輕女性就算讀過五、六本也是理所當然。」 「這麼暢銷啊。」 「對,就是這麼暢銷,近來的當紅作家根本沒得比。那時我一個人幾乎可說是支撐起整個出版界。」說出這樣的豪語後,他有些自嘲地笑道:「不過開始寫以成年人為讀者的小說就一點都不賣了。」 「家母說,」六郎想起過去的事,「《星空畫布》很有趣。」 光島皺起眉頭,嘴角卻揚起來。「科幻風的那一本啊。我真是做了一件有違個人風格的傻事。對我來說,那是令人難為情的作品就是了。」 「還有,她也喜歡《秘密教室》。」 「秘密教室……」光島側過頭,接著苦笑起來。「那是甚麼故事?寫過太多,我都忘掉了。」 「我下次問問看家母。」 「嗯,幫我問問。替我向令堂問好。」 此時,小堺回過頭。「光島老師,馬上就到出口了……」 光島露出嚴肅神情陷入沉默,之後微微點頭。 「沒關係,繼續前進。偶爾打個九洞也不錯。」 「好的!」小堺答得精神十足。 3 到高爾夫球場時接近正午。眾人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後在餐廳用午餐時,打完上午那輪的那群人陸續回來了。 「嗨,光兄,真是辛苦了。」笑著對光島打招呼的,是冷硬派小說的第一人——堂山卓治。他那頭顯眼的白髮梳成背頭。 「是啊,真受不了。」如此響應的光島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了。 堂山之後,讓六郎連打招呼都會猶豫萬分的重量級作家們也到光島身邊打招呼。光列出他們的代表作,就等於表現出日本的娛樂小說歷史。 小堺到六郎身邊。「唐傘先生,有點事想跟您商量。」 「甚麼事?」 「其實是要變更組合,請唐傘先生換到跟光島老師不同的一組。」 「啊,這樣啊。」六郎想,好不容易消除跟光島先生之間的隔閡。「那我跟誰一組?」 「是,跟深見老師以及玉澤老師,還有我。」 「甚麼——!」他不由得向後一仰。這兩個人都是超重量級人物。深見明彥是以旅行推理建立起一個時代的大家,玉澤義正則連連推出暢銷的警察小說大作。 「不能想點辦法嗎?」 「不好意思,已經定案了。」小堺在臉部前雙掌合十,馬上離去。 六郎還沒吃完午餐,但完全失去食欲。第一次到球場打高爾夫球就夠讓他緊張,偏偏還要跟重量級人物一起打——他想逃了。他認真考慮起用身體突然不舒服為由溜回家,但一想像到裝病被揭穿的那刻就打消主意。 過度緊張讓他跑好幾趟廁所,但尿不太出來。不久,下午一輪的開始時間到了。他被小堺帶到第一洞等待,此時兩位重量級作家踩著悠哉的步伐現身。 小堺對兩人介紹六郎。兩人都大方點點頭,對出道沒多久的年輕人沒甚麼興趣。在幾乎令人胃痛的緊張之中,這一輪開始了。開球順序是深見,再來是玉澤。兩人都保持漂亮的球道,尤其是玉澤的擊球距離讓六郎嚇傻了。 「你稍微客氣一點如何?」深見抱怨,而玉澤笑嘻嘻地回答:「哎呀,我覺得自己相當收斂了。」 接下來換小堺開球,最後是六郎。這是打高爾夫球值得紀念的第一杆,但他根本沒有沉浸于感慨的餘裕。他將球座插在地上,想把球放上去,但指尖抖得讓他放不准。總算把球放好後,他握好球杆,腦中一片空白。他就這樣將球杆往上舉,然後往下揮。「咻」的一聲,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但沒打到球的手感。球依然停在球座上。 全身冒出冷汗。他沒勇氣回頭看前輩作家。小堺的聲音傳入耳中,但六郎聽不清他在說甚麼。腦袋無法運轉。總之必須揮杆,必須把球往前打出,這樣的想法塞滿他的腦袋。他急急忙忙擺好姿勢,急急忙忙揮杆。這次打中了。但他不知道球飛到哪裡。 「界外球。」女性球童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血液直沖腦門。他從口袋拿出球,再次放到球座上,連姿勢也沒擺好,一心顧著揮杆。 微弱的聲音響起,球滾了約兩公尺。 4 到第一洞結束為止,六郎最後打出高達十三杆的成績。光這樣他就疲憊不堪了。前往下一洞的途中,他朝前方望了一眼。深見跟玉澤正若無其事地談笑,根本不把這個菜鳥年輕作家放在眼裡。六郎感到安心的同時也覺得有點悲慘。 六郎那之後依舊陷進苦戰。每次揮杆都帶著好幾根球杆到處跑,他在果嶺上不斷在球洞周遭來來去去,連他都對自己厭煩。雖然有計分,但他中途開始就甚麼都不管了。 兩位前輩作家的高爾夫球打得很穩定。深見的擊球距離不遠,但不會犯下重大失誤,分數平穩;另一方面,玉澤就是打得非常遠,小技巧很高明。不輸職業選手的傳聞似乎不是騙人的。 打幾洞之後,六郎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前輩作家的談話隨即傳進他的耳中。他們完全沒討論小說,但並非只繞著高爾夫打轉。話題包括股票、麻將、雪茄、釣魚等,種類繁多。當然也談到酒跟女人。這些被提到的話題有著適度的知性,適度的高格調以及適度的低俗。 看著兩人往來,六郎腦中浮現的感想是真帥氣啊。一面巧妙揮動高爾夫球杆,一面享受與作家友人間的對話——他覺得這是一流作家的證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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