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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哦，」我懂美和子在說甚麼了，「應該是吧。聽說她是服下同樣的毒藥死的吧？很難相信是巧合。」

　　「可是警方甚麼都沒有發表。」

　　「因為還在搜證的階段啊。如果沒有特殊狀況，他們並不會在辦案中途發表任何消息。」

　　「是這樣嗎？」

　　「你想說甚麼？」

　　「我沒有想說甚麼，可是有幾件事，我就是沒辦法接受，雖然可能只是一些小事。」

　　「說來聽聽。還是你覺得跟我說也沒有用？」

　　「不是，沒這回事。」

　　美和子好像露出一絲笑容。但此時我看著前方，只是憑感覺猜測。

　　「我覺得很不自然。就是把毒膠囊裝進藥瓶這一點……」

　　「不自然？美和子認為穗高先生是經由其它方式中毒的？」

　　「不是的，我認為毒膠囊是混在那個藥瓶裡沒錯，因為聽說他在婚禮前除了那個甚麼都沒吃。」

　　「那有甚麼好不自然的？」

　　「嗯……不自然這個說法可能很奇怪，但要說是浪岡小姐動手腳的話，讓我感到不大對勁。」

　　「為甚麼？」

　　「因為，按照哥哥的說法，她只是出現在誠哥家的院子一下，沒多久便被駿河先生帶去外面了，不是嗎？既然這樣，她不就沒辦法接近藥瓶了嗎？」

　　「又不見得是在那一天動的手腳。她是穗高先生的前女友，以前一定可以自由出入他家吧？也許拿過他家的鑰匙，在歸還之前再打一把也不無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甚麼時候都能溜進去下毒。」

　　我之所以能毫無滯澀地回答，是因為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不必美和子提出來，五月十七日當天浪岡准子並沒有機會下毒，這點一直待在客廳的我最清楚。正因如此，我有必要先想好假如是浪岡准子動的手腳，應該是甚麼時候。

　　「這樣的話，」美和子說，「浪岡小姐為甚麼會出現在院子裡？」

　　「來道別的……吧？」

　　「向誠哥道別？」

　　「對。那時候她已經打算自殺了，所以大概想再見穗高最後一面，這樣想很奇怪嗎？」

　　「不會，是不會奇怪。」

　　「究竟是哪裡讓你覺得不對勁？」

　　「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做。心愛的人背叛了自己，要和別的女人結婚的時候……」

　　「美和子不會去尋死吧？」我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不會做這種傻事吧？」

　　「我不知道，不到那時候很難說。」她說。「只不過，我能理解與其被別人搶走，不如殺掉自己心愛的人再自殺的心情。」

　　「既然這樣，你不也就能理解浪岡准子的行為了嗎？」

　　「基本上可以。可是，」她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如果是我，我想我不會孤伶伶地死在家裡。」

　　「那你會怎麼做？」

　　「如果可以的話，我大概會先殺死我愛的人，然後再死在他身邊。」

　　「當然啦，那可能是第一志願，可是那個時候她辦不到，因為到處都有其它人在。再說，只要她選擇以這種方式殺害穗高，根本無法預測他何時會吃下毒膠囊，也無法指望他能剛好死在自己眼前。而且第二天有婚禮，他會直接去度蜜月，暫時不會回來。算起來，在蜜月旅行途中死亡的可能性還比較高。換句話說，她連接近穗高先生的屍體，基本上都很難成功了，這麼一來，就只能一個人死了不是嗎？」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說可以的話我想這麼做。可是，不能死在心愛的人屍體旁邊就算了，要是我，我絕對不要死在一個完全無關的地方。」

　　眼前的紅燈亮了，我緩緩踩下煞車，等車子完全停止之後，我面向她。

　　「那你想死在哪裡？」

　　「這個嘛，」美和子將頭微微一偏，「還是會選有很多共同回憶的地方吧。」

　　「比如說……」

　　「他家，或是他家旁邊。」她的聲音雖小，語氣卻很篤定。「這麼一來，對方就一定會知道自己死了。我想我不會選擇一個人悄悄死在自己的房間裡，一想到他吃下毒藥而死時，卻連我死了都不知道，那也未免太感傷了。」

　　「原來如此。」

　　綠燈亮了，我放開煞車，踩下油門。

　　我心想，也許是吧。浪岡准子所冀望的，自始至終都是殉情。

　　「可是，浪岡准子在自己房裡自殺是無法動搖的事實，所以無論多不自然，也只能接受不是嗎？」

　　「這我知道。」美和子說完這句話，又陷入沉默。這陣沉默令我不安。

　　回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車頭燈的光，反射在淋濕的路面上。雨好像停了。

　　將富豪車停入車棚之前，我讓美和子先下車。因為車棚寬度幾乎和車身差不多，停好之後副駕駛座便無法開門。

　　美和子一直在家門前等我從車棚出來。我說：「你怎麼不先進去。」

　　「可是總覺得不太好。因為我一直告訴自己，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美和子這麼說，她像是看著甚麼炫目的東西一般，眯起眼睛望著我們老舊的家。

　　「這是美和子的家啊。」我說。「就算你結了婚也一樣。」

　　她垂下眼瞼，喃喃地說：「是嗎？」

　　正當我要把門推開的時候，有人叫「神林先生」。我回頭，一名男子正從路的另一邊走過來。

　　是個陌生人。個子高，肩膀寬，可能因為這樣，臉看起來像外國人一樣小。

　　「兩位是神林貴弘先生和美和子小姐吧？」男子確認般問道。從他的語氣，我就知道他是甚麼人了，同時心中感到一陣鬱悶，真希望今天能讓我們兩個人好好地過。

　　男子的行動正是我所擔心的。他取出警察手冊，對我們說：「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請教。」

　　「能不能明天再來？今天我和我妹妹都累了。」

　　「真是抱歉。兩位是前往上石神井參加葬禮吧。」刑警說。我心想，他應該是看到我們的服裝才這麼判斷。

　　「是的，所以現在我們只想儘快放鬆休息。」我打開門，輕推美和子的背，讓她先進去，我自己也跟在她身後。然而刑警卻按住我反手要關的門。

　　「給我三十分鐘就好。不然二十分鐘也可以。」他這麼說，就是不肯讓步。

　　「請明天再來。」

　　「拜託了，我們有新的發現。」刑警說。

　　我不禁對這句話有所反應。我問：「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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