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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不,不是這樣。

  的確必須回收,否則,屍體的脖子上和我的手腕上都會有膠帶,就無法嫁禍給我了。

  兇手回收了膠帶,用體育課用的發帶繞在屍體的脖子上。其中的理由很容易猜到。兇手知道警方立刻會發現發帶並不是兇器,而且,也猜到警方在向我問話時,會看到我手腕上的膠帶——

  太完美了。我不禁對自己的推理感到愕然。不,是兇手的計劃太完美了。如果我的推理正確,兇手完美地為我設下了圈套。

  兇手為甚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嫁禍給我?

  只是為了轉移警方的注意力?

  還是在痛恨禦崎的同時,也對我恨之入骨?

  想到第二個可能性,我不禁更加憂鬱了。我托腮思考著,別人搞不好以為我在思考數學難題。

  第四節課之前,值日生在黑板角落寫了禦崎藤江守靈夜的通知。我無視那通知,沒想到竟然有不少學生認真抄了下來,甚至有人相約同行。那些人之前都沒有參加由希子守靈夜。

  「啊?你們要去參加?」其中一個同學問聚集在黑板前的其它幾個同學。

  「當然啊,如果不去就慘了,誰知道會被說甚麼。」中尾回答,他還想繼續說甚麼時,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兩片嘴唇就像被磁鐵吸住般黏在一起。然後轉過頭,小聲地和其它同學說話。

  原來如此,他們有他們的目的。我終於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了。老師一定會看誰出席了守靈夜,不,正確地說,會記下沒有出席的同學名單。至於今後會怎麼靈活運用這份黑名單,我就不得而知了。大部份學生不希望為這種事被記下名字而被盯上。

  「反正她人也不壞。」從聚集在黑板前的人群中傳來這個聲音。

  午休時,我在食堂內把這件事告訴了楢崎熏和川合一正,熏用力拍著桌子說:「對啊!我們班上也一樣。就連之前一起為由希子的事表達抗議的女生,也突然同情禦崎,你們相信嗎?真搞不懂有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讓人忍不住想要說,只要死了,每個人都變成好人了嗎?真是氣死人了。」

  「這並不令人意外,」川合的態度和熏相反,用平靜的口吻說:「雖然之前舉行了抗議活動,但我很懷疑究竟有幾個人真的很生氣,很可能只是搭便車,發洩平時的不滿而已。一旦發現情況不妙,就會臨陣脫逃,以免惹禍上身。」

  「我知道大部份人只是湊熱鬧,但我覺得她們不可能不討厭禦崎。」

  「你太天真了。」川合冷冷地斷言:「在這所學校,真正為由希子的事感到生氣的,恐怕只有你、我,當然還有,」他轉頭看著我:「西原,只有我們三個人而已,就連棒球隊的隊員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心。」

  「怎麼可能?」熏露出難過的表情,「我希望可以相信自己的朋友。」

  「他們並沒有說謊或是演戲,他們應該也很生氣,只是和我們的感覺不太一樣。」川合把塑料茶杯內淡淡的茶喝完後繼續說:「認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持續認真生氣很辛苦,有時候必須拋開自我。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你我都不如西原。」

  「沒這回事。」我慌忙否認。

  「不,的確是這樣。」川合的表情很認真。

  我相信他這句話發自肺腑,所以這句話更刺進了我的心。我想要逃避。

  「拜託你別這麼說。」我歎著氣說。

  川合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甚麼,對我說:「對不起,我當然也覺得必須像你一樣生氣。」

  他似乎以為惹我不高興了。

  「總之,看來不能對其他人抱有太大的期待。」熏總結道:「對了,今天好像沒有刑警來學校。」

  「不,今天也有來。」川合小聲地說:「第三節下課後,我被叫去了會議室,會議室裡有兩個刑警。我去的時候,吉岡剛好走出來。」

  今天似乎都在找棒球隊的人問話。

  「問你哪些事?」

  「沒甚麼重點,就是問我知不知道禦崎是被誰殺的,還有和由希子車禍的關係。我回答說,不知道誰是兇手,也不知道和由希子的事有甚麼關係。對了,刑警還問了你和由希子的關係。」

  「你怎麼說?」

  「我實話實說啊。我最近才知道你們的關係,但很早之前就知道由希子喜歡你。」川合說完,看著我的臉問:「這樣回答不妥嗎?」

  「不,沒這回事。」我慌忙搖頭。

  「警方還在懷疑西原嗎?」熏問。

  「應該吧。」我把兇手可能使用醫療膠帶作為兇器的可能性告訴他們,他們果然都目瞪口呆。

  「兇手想要陷害你嗎?」

  「這種可能性很高。」我對川合點了點頭。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我們站了起來,三個人沿著回廊走向校舍時,一個女生迎面走來,我們停下腳步。

  那個女生走到熏的身旁,瞥了我幾眼,對熏咬耳朵。

  「現在嗎?」熏問那個女生,那個女生點點頭。

  熏看著我,戲謔地聳了聳肩,「這次輪到我了,刑警找我。」

  ***

  和昨天一樣,今天也沒有好好上課,社團活動仍然暫停。因為所有老師都去參加禦崎藤江的守靈夜,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放學後,我拿著書包走出教室,有人叫我的名字。抬頭一看,是棒球隊教練長岡老師。

  「你會去參加今天的守靈夜吧?」教練走到走廊角落,壓低聲音問我。

  「守靈夜?」我看著教練的臉,「不,我不想去。」

  教練微微皺著眉頭,左顧右盼後,把臉湊了過來。

  「別說這種話,去參加吧。去參加對你比較好。」

  「為甚麼?」

  「為甚麼……如果你不去,又會遭人誤解。」

  「別人會說我是兇手,所以不可以不去參加嗎?」

  教練沉默不語,似乎暗指就是這個意思。我對他笑了笑。

  「想說閒話的人,就讓他們去說吧。況且,即使我去了,又不知道會被說甚麼。」

  「不,應該不會。只要你帶著虔誠的心上香,我相信有人會看到。」

  我以為教練在開玩笑,仔細打量了他的臉,但他並沒有開玩笑,所以我也收起了笑容。我有點難以理解他怎麼能夠在這種時候,一臉認真地說這種話。也許是剛從大學畢業的菜鳥老師,想要在人際關係方面給我一些建議,所以就變成了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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