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誰殺了她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為甚麼會盯上弓場佳世子——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可以說是我最有力的王牌,所以我不能無條件地向您攤牌。」

  「我聽說照片和一般的不同,是從錄像帶印出來的。」

  「誘導詰問是拐不到我的。」加賀得意地笑了笑,在康正的玻璃杯裡倒啤酒。啤酒瓶空了,他又叫了一瓶。

  「你和弓場佳世子談過了嗎?」康正決定換一個角度進攻。

  「沒有。」

  「沒談過就先監視嗎?簡直就像早就知道她有男人似的。」

  「雖然我事先並不知情,但我想應該還有另一個人牽涉在內。」

  「為甚麼?」

  「因為弓場不是兇手,至少她不是單獨犯案。」

  加賀篤定的語氣讓康正上身略為後退。

  「是因為弓場不會喝酒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怎麼說?」

  「她雖然長得漂亮,身材又好,但有個唯一的缺點。說缺點好像有點可憐。」

  「太矮?」

  「對。」

  「你是指OK繃,是吧。」

  康正一說完,加賀拿著玻璃杯的手便直接伸出食指指向他。「厲害,您果然已經注意到了?」

  「你也是啊。」康正突然有種想拿酒杯碰杯的心情,卻因為覺得太做作而作罷。

  加賀以烤雞肉串下酒,又默默喝了啤酒之後,以一副信口說來的語氣問:「結果兇手還是佃?」聽起來就像這根本不是甚麼大問題般。

  「你說呢?」康正規避問題。

  「看來您還沒有決定性的根據。」

  「你呢?」

  「我還落後和泉先生好幾圈呢。」加賀縮起脖子。「剛才您和佃談了些甚麼?」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你都不肯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了。」

  一聽這話,加賀笑得抖動了肩膀,在自己的玻璃杯裡倒了啤酒。至少在外人看來,與康正談話似乎讓他樂在其中。康正因此感到像在被捉弄著。

  「告訴你一件好事。他有不在場證明。」

  「哦?」加賀睜大了眼睛。「甚麼樣的證明?」

  康正簡單地將佃主張的不在場證明說明一遍。即他九點多從公司回來,九點半到半夜一點之間,替暫時借放在家的花畫了一幅畫,一點到兩點與同棟公寓的朋友閒聊。也不忘附帶說明,那位朋友親眼看見那幅幾近完成的畫作。

  「你也知道吧?住園子隔壁那位女子說,不到十二點時聽到男女的說話聲。但如果不設法破解這個不在場證明,就得不到男子就是佃的結論。」

  「這真是個棘手的障礙。」加賀說。但是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其實對描述這個不在場證明的康正,遠較不在場證明本身更感興趣。「而您已經突破了這個障礙,所以您剛才是為了向佃宣告這件事,才到佃的公寓去的吧?」

  「你說呢?」

  「很遺憾,佃變了甚麼戲法,此刻我破解不了,我想手法一定很高明。不過聽了您剛才的話,我注意到的反而是他沒有兩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推定和泉小姐的死亡時刻範圍相當大,所以行兇時間也可能是兩點以後。只是剛好有隔壁鄰居作證,他拿作畫時間當作不在場證明才有用,否則就派不上甚麼用場了。」

  「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佃說他不會開車,因此主張他在深夜出門不方便……」

  「搭出租車對兇手而言雖然危險,但刑警並沒有傻到因為這樣就認為兇手不會搭出租車了。」

  「我也這麼想。而這一點佃應該也想得到吧,所以也許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一般人沒有半夜兩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是當然的,有反而不自然。這是常識,也許他也想到了。」

  原來如此——刑警說著點點頭。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不知不覺間店裡的客人多了起來。

  「和泉先生,」加賀的語氣變得有些鄭重,「您很了不起。您瞬間判斷、推理的能力,以及決心和毅力,都令我由衷敬佩。」

  「你是怎麼了?突然說起這種話。」

  「您將這些能力用來追求真相,對此我無話可說。但您不應該用在報仇上。」

  「我不想談這些。」康正將玻璃杯放在桌上,發出了聲響。

  「這很重要。您應該不是會流於感情用事而迷失自己的人。至少您不適合這麼做。」

  「別說了,你又瞭解我多少?」

  「幾乎甚麼都不瞭解。但有件事我倒是知道。三年前,您負責處理的車禍當中,有一件是一個當過暴走族的年輕人開車,在紅燈時高速沖進十字路口,撞上一名上班族開的車,上班族因此身亡。每個人都深信車禍的原因是年輕人闖紅燈,但您卻仔細調查目擊者的證詞和紅綠燈的間隔,查出車禍發生在雙方的燈號都顯示為紅燈的那一瞬間。換句話說,上班族也有錯,他在燈號還沒變綠之前就啟動了。這件事聽說也遭到死者家人抗議,質問難道警方是站在暴走族那一邊嗎?對於這些抗議,您說您的工作並不是決定該處罰誰,而是調查為甚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事實上,那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後來便改良了。」

  「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康正把玩著手裡的空玻璃杯。

  「這件事可以看出您真正的為人。無論是車禍還是命案,本質是不變的。我不會叫您不要恨兇手,我也知道有時候這會成為一種動力,但是這樣的動力應該投注在查明真相上。」

  「我叫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那麼我這麼說好了。您計劃報仇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會回心轉意。但如果我判斷事情將會無可挽回,那麼我會不惜一切地阻止您報仇。」

  「我記住了。」

  兩人對看了好幾秒。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加賀的眼睛有點充血。

  店門開了,兩個看似上班族的人探頭進來。此時店裡已經客滿了。

  「差不多該走了!」說完,笑容又回到加賀臉上。「這家店不錯吧!希望下次還有機會一起來。」

  這句話背後似乎託付了這樣的懇求:請你不要明知故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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