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誰殺了她 | 上頁 下頁
四一


  3

  康正先去採購了一些東西,才到園子的住處。他買了十公尺的電線、兩個電插頭、兩個檯燈用的中間開關,還有一組螺絲起子和一把鉗子,以及一瓶阿摩尼亞。

  康正一進屋,因為沒有任何聲音太安靜,便打開電視機。他操作著遙控器,費了點力才弄清楚哪個代碼能看到甚麼節目,因為愛知縣和東京的頻道完全不同。後來搞清楚1是NHK,便停在那一台。

  康正在寢室盤腿坐下,開始作業。首先把電線剪成兩段,分成兩條五公尺的電線,然後分別將其中一頭接上插頭。接著又在距離插頭一公尺左右的地方把電線剪斷,再用中間開關將兩段連接起來。

  裝這個開關時,電視新聞正報導一樁命案。案件發生在杉並區,兇手疑似與上個月在練馬發生的粉領族命案是同一人。兇手從陽臺入侵,以繩索勒斃睡夢中的女子,偷走值錢的物品逃走。報導中並未提及被害人是否遭到性侵。

  康正心想,這下練馬警察署又有得忙了。加賀能單獨行動的時間應該也不多了。

  方才與加賀的對話在腦海中響起。

  我相信您——他這句話並非只是場面話。就像他所說的,若他真的有心要阻止康正報仇,這個時候應該就會採取對策。他沒有這麼做,無非是賭康正還有理性。

  但是——康正心想——他還年輕,還不夠瞭解人類這種生物。人類是更醜陋、更卑鄙,而且更軟弱的。

  康正決定把加賀懇切的話語從腦中驅逐,甚麼都不想,專心作業。

  事實上,時間所剩無幾。加賀已查出有弓場佳世子這個人,而且也追溯到佃潤一了。想必他輕易便會發現佃是園子的前男友。不,他很可能已經察覺了。園子的通訊簿裡的「計劃美術」設計事務所,曾雇用一個名叫佃潤一的人,這件事他相信加賀不會忘記。目前因為有鏈條鎖這個問題,加賀無法任意採取行動,一旦他掌握到迫使佃承認行兇的證據,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呈報為殺人案。現在那個刑警手裡一定掌握了些甚麼。

  康正判斷今、明兩天就是關鍵。此刻他之所以會進行這特殊的作業,也是基於這樣的判斷。

  問題是,下一步該怎麼走。

  電視新聞結束,即將播放的是戲劇節目。康正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

  過了一陣子,背後傳來叩咚的聲響,是玄關大門那裡傳來的。他回頭去看。

  好像有個東西被丟進了信箱。不一會兒,便聽到關門聲。應該是從隔壁那位自由女作家房間傳來的。

  康正站起來走過去,打開信箱。裡面有一個小小的紙包。打開一看,是錄音帶,似乎錄了好幾首曲子。光看上面寫的英文曲名,看不出音樂的類型。

  裡面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對不起,這是以前向令妹借的,一直忘了還」。

  康正推測對方大概以為他不在。一般人當然會認為住在愛知縣的哥哥不會經常往東京跑。

  看著這卷錄音帶,康正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他一面寫一面想,花了大約十分鐘左右,推敲這個臨時起意有沒有甚麼嚴重的缺陷。通盤思量後,他認為即使不順利,也不至於對今後的行動造成甚麼後遺症。

  他走出房間,按了鄰居的門鈴。

  「哪位?」由於時間有點晚了,對方的聲音很生硬。想必是因為外面很暗,透過防盜眼也看不清楚吧。

  他說他是隔壁的和泉。對方「哦」了一聲,聲音聽來安心了些。

  「原來您在啊。」門開了,自由女作家露出開朗的臉。

  「我在打盹,剛才才發現您把這個放在信箱裡。」他出示了錄音帶。

  「真對不起,應該要早點歸還的。」她低頭行了一禮。

  「哪裡,沒關係。」康正略為躊躇後,說:「其實是有件事想麻煩您。」

  「噢,」她略顯困惑,「是甚麼事?但願我幫得上忙。」

  「當然沒問題,很簡單的,是想請您幫忙打一通電話。」

  「打電話……到哪裡?」

  「電話寫在這裡。還有,可以請您照上面寫的說嗎?」說完,他拿出剛才寫好的紙條。

  自由女作家看了紙條,儘管訝異,眼神卻也帶著幾分好奇,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告訴您詳情。」

  「這樣啊,不過還真令人好奇。」

  「如果您不願意,不用勉強的。」康正伸出右手想取回紙條。

  「不會造成任何人的困擾吧?」

  「不會的。」康正說得斬釘截鐵。他認為那不叫做困擾。

  她偏著頭,又看了一次紙條,向康正露出淘氣的神情。

  「事後可以把整件事告訴我嗎?」

  「可以呀。」康正堆出笑容說。反正等一切結束,她自然會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好的,那我打打看。現在就打嗎?」

  「您願意現在打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那您稍等一下哦。」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康正緊張地目送她消失在室內深處。

  ***

  這天晚上康正幾乎沒有睡熟。一想到獵物不知何時會落入自己布下的陷阱,心情就七上八下。這幢公寓即使是半夜也偶爾會傳來腳步聲。每次聽到,康正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緊繃。

  然而,當窗外天色開始變亮,康正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想法也許有錯。因為這個策略雖不是毫無根據,但猜錯的可能性也不低。

  六點多,外面也開始有人聲車聲,他已經認為最好開始構思下一步了。但他想不出妙計,只覺得頭和眼皮愈來愈沉重。

  正當他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時,聽到哢喳一聲。

  在寢室裡坐著睡的康正本能地朝聲音的來向看去。

  在他眼前,門正要緩緩打開。他立刻隱身在寢室門後。

  感覺到有人進來,門關上了。聽到開信箱聲音。

  康正算準時間,走出去說:「嗨,歡迎光臨。」

  穿著連帽白大衣的弓場佳世子,背向著他整個人僵住。

  4

  康正請自由女作家在電話裡說的,是以下這番話:

  我是和泉園子的鄰居。是這樣的,她過世之前向我借了攝影機,她過世之後,攝影機回到我手上,但裡面卻還放著她的錄像帶。由於怕侵犯她的隱私,我沒有看她拍了甚麼,也許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想立刻還給她的家人。然而,和泉小姐的哥哥剛才已經回愛知縣了,而我明天又必須暫時出國,因此我決定把錄像帶放進和泉小姐門上的信箱。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和她的家人聯絡,告訴他們這件事嗎?你的電話是以前和泉園子小姐單獨出門旅行時留給我的,她說這是她最信賴的人,叫我如果有甚麼事,可以跟你聯絡——

  康正最在意的是,弓場佳世子會不會親自來到這裡?這是打這通電話最終的目的——誘拐她來這裡開門。

  為此,康正決定以八釐米攝影機的錄像帶做為誘餌,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賭注。他推測園子死前想借攝影機與命案有關,但這兩件事也可能完全無關。萬一獵物不吃這個誘餌,接下來無論準備甚麼誘餌,再請隔壁的女子幫忙一定會引起她的戒心。

  「看來運氣站在我這邊。」康正心中出現了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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