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誰殺了她 | 上頁 下頁
二一


  「的確很奇怪。公司裡所有人您都問過了嗎?」

  「哦,雖說是事務所,但也只有老闆兼設計師一人,與一個美術大學的工讀生而已。而那位大學生是這個夏天才開始在那裡工作的。」

  「那位老闆兼設計師叫甚麼名字?」

  「藤原功。您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沒有。」

  「那麼緒方博呢?這是打工的大學生。」

  「沒聽過。舍妹在說起女性朋友的時候,也不會具體地說出她們的名字,更何況是男人,從沒聽她提起過。」

  「或許女孩子都是這樣的。不過,還有另一個也請您回想看看。佃潤一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佃潤一……」

  康正直覺這個名字不太一樣。然後在零點幾秒後就想起來了。

  潤一(Junichi)——縮寫是「J」。

  「這個人是甚麼人?」他力持平靜地問,免得加賀起疑。

  「今年三月前在這家事務所打工的人,四月起就到出版社就職了。」

  「您也向這個人問過園子的事了嗎?」

  「透過電話問過,他也是說不知道。」

  「這樣啊……」

  這個人是否就是紙條上的「J」,康正還無法判斷。如果是的話,他說他不認識園子就很奇怪了。無論如何,有儘快確認的必要。

  「我明白了。這陣子我準備把舍妹的東西全部整理好,我會檢查看看有沒有與那家設計事務所有關的東西。」

  「麻煩您了。」加賀微微行了一禮,然後把筆收起來。「對不起,耽誤您這麼久的時間。今天我就先告辭了。請問您今天下半天有甚麼計劃嗎?」

  「我和公寓的房東約好要碰面。」這是事實。短期內,康正打算繼續承租這間公寓。

  「是嗎?您要忙的事情還真不少。」刑警站起來。

  「請問,這件事的調查會持續到甚麼時候?」康正問。他沒有說「這個案子」,是藉此表達自己的觀點。

  「我希望能夠儘快整理清楚。」

  「那我就不懂了。聽山邊先生的意思,感覺會以自殺順利結案,不是這樣嗎?」

  「最後的結果或許會是那樣。但要這麼做,還是有必要做出完整的報告。我想和泉先生應該能夠理解。」

  「這我知道,只是不懂到底還缺甚麼。」

  「在這方面,我認為調查是不嫌多的,雖然耽誤您的時間很過意不去。」加賀行了一禮。就連這種動作,由這個刑警做起來也令人感到似乎另有涵義。

  「解剖的結果您有甚麼看法嗎?」康正換個方向問。他想知道這個刑警手上究竟有甚麼牌。

  「您是指?」

  「有沒有甚麼可疑之處。」

  「沒有,沒有甚麼特別的。」

  「那麼就是行政解剖嘍。」

  進行行政解剖時,若法醫感到有可疑之處,便會與警方聯絡,轉為司法解剖。此時,解剖程序便會有警官在場。

  「是的。有甚麼地方是您想多瞭解的嗎?」

  「是沒有特別想瞭解的……」

  「根據法醫的報告,令妹的胃中幾乎沒有食物殘留。雖然不到絕食的程度,但看來並沒有好好進食。這是自殺者常見的特徵之一。」

  「也就是沒有食欲……」

  是的——說完加賀點一點頭。

  康正為了掩飾自己因悲傷而快垮下來的臉,伸手摸摸臉頰。再度回想起園子死前在電話中的聲音。

  「血中的酒精濃度呢?上次您似乎很在意舍妹喝了多少葡萄酒。」

  「關於這個,」加賀再次取出記事本,「雖驗出酒精,但量並不多。誠如您所說的,令妹飲用的似乎是剩下的酒。」

  「安眠藥呢?」

  「服用了。哦,還有,葡萄酒杯裡剩下的酒中,也驗出同樣的藥。」

  「原來如此。」

  「這倒是有點奇怪。」加賀闔起記事本,收進口袋裡。「一般自行服藥會這麼做嗎?我想普通應該是先把藥放進嘴裡,再以飲料吞服才對。」

  「混在葡萄酒裡喝也不錯吧。」

  「話是沒錯。」加賀好像有話要說。

  「死因確認是觸電而死?」康正提出下一個問題。

  「是的。沒有其它外傷,內臟也沒有異常。」

  「那麼,園子是照她的希望,死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痛苦。」

  對康正這句話,加賀沒有作答。說聲那麼我該告辭了,便穿起大衣。然後又說:「啊,對了,有件事想要確認一下。」

  「甚麼事?」

  「您說,定時器是您停掉的吧?」

  「對。」

  「您也說,您並沒有碰觸電線和令妹的身體?」

  「我想我應該沒碰。怎麼了嗎?」

  「哦,這可能不是很重要,不過在調查遺體的時候,胸口的電線松掉了。正確地說,是固定電線的OK繃有些脫落,導線沒有貼好。」

  「是因為甚麼緣故脫落了吧。」

  「我也是這麼想,但這是甚麼時候發生的呢?令妹過世的瞬間,電線應該是穩穩貼在胸前的。而過世之後,令妹不可能會動。這麼一來,就不可能會有『甚麼緣故』了。」

  康正心中一凜。他真的沒有碰觸電線和園子的身體。報警之前雖然做了不少事情,但在屍體方面,康正為了避免事後招致懷疑,並沒有去動過。也就是說,當時屍體就已經處於如此不自然的狀況了。電線松脫,想必是「兇手做了甚麼」造成的。這麼一來,他必須消除加賀對這件事的懷疑。

  「那麼,應該是我吧。」康正說。「大概是我去碰到,讓電線松脫的。只有這個可能了。」

  「可是您說您沒有碰。」

  「老實說,如果問我是不是真的完全沒碰到,我也沒有把握。我覺得我好像隔著毛毯搖過妹妹的身體。固定電線的膠帶可能是那時候松掉的吧。」

  加賀揚起了一道眉毛。

  「既然您這麼說,那麼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

  「解決了不是很好嗎?很抱歉,我答話的方式不夠確實,好像造成你們的困擾了,但我當時實在方寸大亂。」

  「哪裡,還不至於,請別放在心上。」加賀這次似乎真的要告辭了,只見他穿上鞋子。但他那銳利的視線在鞋櫃上做了停頓,「這是?」

  刑警看的是一迭廣告信函,是剛才康正從信箱裡拿出來的。

  「全都是廣告信,沒有一般信件。」

  「哦。」加賀伸手拿起那迭紙。「可以暫時借用一下嗎?」

  「請,也不用還了。」

  「那麼,我就收下了。」加賀將東西放進大衣的口袋裡。康正實在想不出那些東西有甚麼價值。

  「那麼,下次再見。」加賀說。

  「隨時歡迎。」康正目送刑警。

  關上門,正準備上鎖的時候,康正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問題就在加賀剛剛才說過的話裡。

  他本想叫住刑警細問,但不能。如果他這麼做,那個刑警一定又會像食人魚一樣緊咬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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