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誰殺了她 | 上頁 下頁


  宛如烏雲壓境一般,悲傷逐漸佔據了康正的心。若任由悲傷擴大,他肯定會就這樣蹲著,無法再站起來。康正想放肆地大哭,但有個念頭督促著他必須趕快採取下一步行動。這也與他的職業有關。

  第一件該做的事是報警。他為了找電話,再次環顧室內。

  這個房間除了床之外,還擺了衣櫥、電視和書架,但沒有化妝用的梳粧檯。一看,原來書架中層被拿來放置化妝品,再下面那層則用來放文具,放了像是透明膠帶和封箱膠之類的東西。還擺了一個小丑造形的瓷偶,那東西陰森地笑著。

  床旁放了一個小桌子,桌上面擺了裝有半杯白酒的酒杯,酒杯旁是兩個空藥包。康正猜想那應該是安眠藥,大概是配著白酒吞服的。桌上除了這些,還有一根又細又短、看似記事本附的鉛筆,以及貓咪的寫真桌曆。

  無線電話的子機就倒在桌角旁。他正想拾起電話又立刻打住。有個小東西就掉在話機的旁邊。

  那是個葡萄酒的軟木塞蓋,螺旋式的開瓶器還插在上面沒拔下來。

  這讓他覺得不對勁。

  康正盯著軟木塞瞧了好一陣子,才起身步向開放式廚房,接著他開了冰箱。

  裡面有三隻蛋、盒裝牛奶、烤好的鮭魚片、乳瑪琳、通心粉色拉、用保鮮膜包起來的米飯,但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他往廚房另一邊看。還有一隻葡萄酒杯立在水槽中,本想直接拿起,卻又突然收手。康正從口袋裡取出手帕,包住指尖,才又伸手去拿酒杯,然後聞了聞它的味道。

  酒杯沒有任何香味,至少沒有葡萄酒味。

  接著他對酒杯呼了一口氣,透著日光燈來看。上面似乎也沒有指紋。

  正當他把酒杯放回原位時,水槽旁的流理臺上又有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像是削過某種東西後所留下的碎屑,長約一公分。略數了一下,有十來段。

  康正困惑不已地盯著這些碎屑看,忽然間,他想起甚麼似地,撚了一塊較大的碎屑回到寢室,接著將它和連接園子身體與定時器的電線比較。

  果然不出所料,碎屑和電線的塑料外皮材質是一樣的。看來是特意削除電線一端的外皮,讓它露出金屬線來導電。康正瞭解碎屑的來源了。

  但是,為甚麼要在流理台進行這項作業?

  康正重返廚房檢查,這次是翻垃圾筒。餐桌旁有個印著玫瑰花樣的小垃圾筒,裡面是空的。另外有兩個塑料大垃圾筒,並排在房間一角,應該是用來分可燃和不可燃垃圾的。

  康正在不可燃的垃圾筒裡,發現了他一直在找的東西。一個德國白酒的空瓶。這時,他再次使用手帕,用它將空瓶取出後,觀察瓶內,看來是個滴酒不剩的空瓶,瓶身上有數枚指紋。

  這個垃圾筒裡還有另一個玻璃瓶,是國產蘋果汁的空瓶。是不含酒精的飲料。

  康正將兩個空瓶放回垃圾筒,再次回到流理台旁環視周遭。瀝水盆裡有一把菜刀。他一樣隔著手帕拿起菜刀。

  他拎起菜刀,刀刃向下,右側刀面上沾有塑料碎屑,和剛才發現的東西一樣。原來如此——康正明白了。他推測塑料外皮就是用這把菜刀削下來的,碎屑才會留在流理臺上。

  他除掉菜刀上的碎屑,把菜刀放回瀝水盆,然後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康正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與剛才發現園子死去時的感受不同,他燃起另一股激動,情緒漸漸支配了他的肉體,但頭腦卻冷靜得不可思議。

  他就這麼站著,冷靜至極地運轉著他的腦袋,盤算起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且大量地思考、假設,並做出決定。這個決定需要勇氣,因為這是一條絕對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但是,康正幾乎毫不猶豫便做出決定。他認為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將思緒整理一番後,他呼了口氣,看看手錶,五點多了,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浪費。

  他穿上鞋子,先從防盜眼確認過外部情況後才開門,接著溜出門外,快步出走。

  來到公寓外,環顧四周,看到大約一百公尺外有一家便利商店。他豎起夾克的衣領遮臉,走向店家。

  康正買了兩組附鎂光燈的即可拍相機、一組薄手套,又再買了一包塑料袋。回到公寓前,他看到自己的車子,想起一件事。於是康正打開了後車箱。棒球手套和球棒就扔在裡面。他是業餘球隊「草地棒球隊」的先發投手。

  後車箱深處有個大型工具箱,康正拉出箱子並打開。箱子有兩層,下層有一把像是巨型剪刀的金屬剪。他把這個拿出來,關上工具箱。

  他再次回到園子住所前,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才把門開了一小縫,側身溜進去。這時門後發出一個小小的金屬聲響,好像是來自信箱。以前園子曾對他說過,報紙和一般郵件只會送到一樓的信箱,如果是限時快遞,就會送進門口的信箱。

  康正打開信箱,裡面有一把鑰匙。他取出鑰匙,看了看,拿來和自己進屋時用的那把比對。看樣子是同一扇門的鑰匙,但不是房東給園子的,而是後來另外打的。他把這把鑰匙放進夾克胸前附拉鍊的口袋。對於這把鑰匙,此時他無法立刻有明確的看法,但他判斷把這個交給警方並非上策。

  接著康正面向門,鎖上鏈條。仔細回想,他剛來到這裡時,鏈條並沒有鎖上,這實在很奇怪。康正很瞭解園子,她是對門戶安全非常小心的人。很難相信這個習慣會在自殺前破例。他一面這樣想,一面拿金屬剪把鏈條從中央剪斷。

  他先將金屬剪放在玄關旁的鞋櫃上,再把即可拍相機也放那。雙手戴上手套,抽出一個剛買的塑料袋,拿在左手。接下來的行動,絕不能讓警方察覺。

  康正脫了鞋,四肢著地趴在開放式廚房的地上,將視線拉低到下巴幾乎著地,搜尋著所有可疑的痕跡,同時開始緩慢前進。康正對這種爬蟲式姿勢和視線運用法可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在開放式廚房的地板上找到十來根頭髮,此外,還發現地板上有少許的沙土。康正覺得愛乾淨的園子房裡不大可能會出現這種東西。他將沙土顆粒盡可能搜集起來,和頭髮一起放進塑料袋。

  接著他換了一個塑料袋,在寢室裡也展開了同樣的行動。奇怪的是,這裡也有少許沙土,簡直就像有人直接穿了鞋進來似的。

  不,如果是穿鞋進來,沙土又太少了。

  康正帶著困惑持續作業。只要是人生活的地方自然就會有落髮,這裡一樣也掉了幾根頭髮。

  不過,康正又發現了另一件怪事。寢室一角有個圓筒形的垃圾筒,旁邊散落了沾有口紅的面紙和揉成一團的廣告傳單。園子實在不可能做出此等邋遢之事。

  還有,一根繩子掉落在房間的一角,不知道是用來做甚麼的。那是根塑料繩,大約有四、五公釐粗,長度約五、六十公分,顏色是美麗的綠色。康正環視室內,想找出繩子是否與甚麼生活小智慧有關,但實在想不出它的有效利用方式,於是便把它留下來作為自己的證物。

  床邊放著一個裝有替換衣物的藤籃。他翻一翻,裡面扔著牛仔褲、毛衣等家居服,最上面是一件水藍色的毛線開襟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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