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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武士叼根牙籤就飽了。」【注:日本諺語,原文作「武士は食わねど高楊枝」。日本武士精神強調,武士必須耐得住饑餓,即使饑腸轆轆,仍得裝出剛用完膳、飽到以牙籤剔牙的模樣。】

  「啊?」

  「武士即使肚子餓了,也不會顯露在臉上——他應該是這麼回答吧。」

  「甚麼嘛,你看過這部片啊。」

  「沒看過,但不難想像。」日吉看了看時間,「你也該起床了,今天之內得找出岡部吧。」

  「嗯,也對,差不多要出發了。」拓實起身後,伸了個懶腰,「不過啊,我也想先上個廁所再走耶。」

  當然日吉一路跟到廁所。

  「我要上大號哦。」拓實在廁所門口對他說:「我的屎很臭,你還是別進來吧。」

  「快點解決。」

  拓實走進大號間,一脫下褲子,立刻攤開那張地圖,仔細端詳著上頭的小文字,這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地名。找到了,那地方叫做高江。

  這麼蹲了一會兒,還真的想上大號了。拓實慢條斯理地上完,走出廁所,日吉依舊站在門口。

  「不好意思,很臭喔。」

  「快走吧!」日吉皺起眉催促。

  來到街頭,往來車輛變多了,世間已逐漸蘇醒。

  日吉又去打電話回報,拓實還是老規矩被銬在交通標誌牌的杆子旁,他忍不住想抱怨,為甚麼每個公共電話旁一定都立著根標誌牌啊?何況這將間行人變多了,還得想辦法藏住手銬。

  「真虧你有辦法這麼頻繁地打電話,應該沒甚麼好報告的吧?」拓實對走出電話亭的日吉說道。

  「如果我沒定時聯絡,頭子就會分析是出了狀況,到時候傷腦筋的是你們吧。」

  「也對。」

  兩人朝車站方向走去,拓實苦思著怎樣才能甩開日吉,卻想不出任何好方法。出拳打他一定打不中,趁隙逃跑又沒把握跑得過他,畢竟跑步也是拳擊手的重點訓練之一,很有可能最後跑不動的是自己。再者,就算順利甩開他的監視,只會害千鶴落入更險惡的境地。

  拓實在售票處前停下腳步。

  「不搭出租車嗎?」

  「我當然很想搭出租車啊,只是不巧,我不曉得怎麼告訴司機我的目的地,那地方有點難解釋。」

  這是事實,高江這個地名早已不存在,還得要運氣好遇上經驗老到的出租車司機才有可能曉得高江,否則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說明。至於車站一帶的地圖,拓實剛才在廁所裡已經深深記在腦子裡了。

  「你的目的地是哪裡?」

  「現在還不能說。」

  他買了到今裡車站的車票,離上本町這兒只有兩站的距離。

  拓實和日吉坐上普通車,在今裡車站下車。剛好是上班上學的時間,站內非常擁擠。兩人走過站前商店街,一出來大馬路便往左轉。拓實很想拿地圖出來看,又不想讓日吉看到。

  東拐西彎走了大概十分鐘,拓實停下來看了看四周,他對公車站的站名有印象,根據那本舊地圖記載,這一帶應該就是從前的高江町。

  而這附近的某處,正是《空中教室》所描繪的場景;而且據時生所言,拓實誕生的老家依然在原處。如果拓實的推理沒錯,時生現在應該正帶著岡部躲在那兒。

  「喂,怎麼?幹嘛站著不走?」日吉焦躁地問道。

  「好戲才要開始呢。」拓實說:「接下來的路,只能憑我的直覺找找看了。」

  「甚麼意思?」

  「只能邊走邊找的意思。通往目的地的路標只有我知道。」

  拓實正要邁開步子,日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路標告訴我,叫人來一起找比較快吧?」

  拓實揮開日吉的手,「要是被你們搶先找到那個地方還得了?何況那個路標又是嘴上講不清楚的,我自己也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啊。」

  日吉蹙起眉。拓實轉身背對他,再度踏出腳步。

  事實上,拓實對那個地點真的只有模糊的印象,唯一的依據就是漫畫上那一頁的場景,而他當初也只是一瞥而過,要說印象最深的,大概只有圖上那根電線杆了吧,但那種東西根本到處都是。

  接下來好一段時間,拓實只是默默地走著,似乎不管怎麼走,四下都是大同小異的街景。拓實不禁心想,要是手邊有那本漫畫就好了,那麼一來,就能夠抓住這一帶的居民,指著圖詢問他們正確地點。他再次體認到為甚麼他將那本漫畫賣掉時,時生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了。

  時間眨眼就過去,當中日吉聯絡了石原好幾次。看著日吉通電話的模樣,不難想像石原那邊也相當焦慮。

  「你到底要在這地方晃蕩到甚麼時候?」日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從剛剛就一直在町內打轉,來回不下幾十次了吧,你真的有心在找嗎?」

  「我也是拚了命在找啊,可是就沒看到路標,我也沒辦法呀。」

  拓實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難找,先前一直覺得反正先來了再說,只要來到這裡,總有辦法找到。然而仔細想想,單憑自己對一張圖的模糊記憶,要找出某個地點,難度其實相當高。

  為甚麼自己會覺得很容易就找得到呢?

  因為時生已經找到了。他比自己還熱中地讀著那本漫畫,對那幅場景一定有著更鮮明的記憶,但顯然不止這個原因。

  已經不覺得餓了。原本感覺非常充裕的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逝,拓實頻頻冒汗,一方面是因為四處奔走,但更大的原因是內心的焦急。

  「該打電話了。」日吉說著又往公共電話亭走去。他已經不再銬住拓實了,而拓實自己事到如今也不想逃走了。

  日吉打著電話的這段時間,拓實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待,兩腿又酸又疼。

  這時,他的視線停留在一處,那是貼在町內公告板上的住戶配置一覽圖,各戶姓氏都標示在上頭。

  他才想著,找到這種東西也沒啥用啊——

  「麻岡」二字躍入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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