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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幹嘛大驚小怪?我的意思是『你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沒聽過嗎?」

  「不是,我知道意思,只是沒想到拓實先生你也會講這種年輕人用語。」時生眨著眼說道。

  「怪傢伙。」拓實伸手關掉電視。

  時生吃完塗了西紅柿醬的吐司皮,拍掉手上的麵包屑。「對了,千鶴小姐講的那件事是怎麼回事?」

  「她講了甚麼嗎?」

  「她不是問你,你母親那邊不去看沒關係嗎?是在講東條女士吧?」

  「喔。你說那件事啊。」

  拓實摁熄煙,猶豫著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時生。這件事他是絕對不會對陌生人提起的。

  他站起身,從冰箱上頭的整迭信件中抽出一封信。

  「我還沒相信你的話哦,只是覺得,讓你看一下倒是無妨。」

  「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嗯,看啊。」

  時生首先翻過信封確認寄件人。「『東條淳子』是誰?是東條家的人吧?」

  「東條老太婆的女兒。不過兩人沒血緣關係,那老太婆是繼母。」

  「喔,這段我聽說過。」

  「木拓說的?」

  「嗯,是啊。」時生抽出信紙。

  淳子的信上寫著,希望拓實務必前來一趟。東條須美子臥病在床,而且治癒的可能性極低。須美子想必很希望在活著的時候再看看親生兒子,即使是最後一眼也好。淳子想完成她的心願,所以捎了這封信。

  時生讀完信,有些遲疑地開口了:「你不想理她們嗎?」

  「你還不夠資格叫我去吧。」

  「我不會命令你去,但我覺得你去一趟比較好。」

  「為甚麼?」

  「為甚麼……因為,她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可憐?誰可憐?你說那個女的嗎?小子,你爸沒跟你說我是怎麼被拋棄的?自己養不了就丟給別人,我像是小狗還是小貓一樣被丟棄耶!幹得出那種事的女人,為甚麼我要可憐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時生又望向手上的信紙,「上面寫說他們會負擔這趟的費用哦。

  「又不是錢的問題。」拓實一把搶走信,放回冰箱上頭。

  § 9

  拓實一覺醒來,不知怎的總覺得屋裡有股焦味。他揉著眼睛起了床,朝廚房地上望去,時生昨晚鋪了毯子睡在那兒的,現在卻不見人影,外頭強烈的陽光穿過敞開的窗簾照在榻榻米上。

  拓實看向那個每天會誤差五分鐘的鬧鐘,已經十一點多了。

  他將受潮的薄被子塞進壁櫥,昨天的傷口隱隱疼了起來。來到洗臉台前,視線緩緩移向鏡中所映出自己的臉。原本腫脹的臉頰消了點,卻冒出了瘀青。

  那袋面包皮少了一大半,是時生吃掉的吧。拓實有股不好的預感,打開冰箱一看,果不其然,西紅柿醬只剩下一點點。這傢伙!明明叫他要省著點用的……

  拓實拿起 echo,正打算抽出一根來,發現煙盒上頭有一行以原子筆寫下的留言:

  「我去散個步就回來,鑰匙借走嘍。時生」

  拓實一驚,翻出自己扔在一旁的長褲,一摸口袋找出鑰匙圈,發現公寓的鑰匙被拔走了,原本串了兩支鑰匙的鑰匙圈,現在只剩千鶴家的鑰匙在上頭。

  「那小子……!」

  拓實將手指伸進 echo 煙盒裡掏了掏,是空的,他才想起昨晚抽掉了最後一根。「可惡。」他嘖了一聲扔開空煙盒。

  這時玄關鎖打了開來,他以為是時生回來了,沒想到進門的是千鶴,她很難得在上午過來。

  「喲,今天怎麼這麼早?」

  「傷口還好嗎?」

  「沒甚麼大礙,只是瘀青冒出來了。」

  千鶴迎面直直端詳拓實的面孔,接著說:「真的耶,腫幾乎都消了,這樣應該過得去吧。」

  「呿,甚麼過得去過不去的?」

  「這給你。」千鶴遞出一張傳單。拓實接下一看,瞬間板起臉。那是保全公司的征人廣告單。

  「喂,你居然要我去當保全?」

  「很好的工作呀。今天有面試,你去試試看吧。」

  「別開玩笑了,我想做的是用得到這裡的工作好嗎!」拓實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當警衛人員?謝謝再聯絡。」

  「你講這種話,會被全世界的保全人員罵到臭頭哦。當保全需要機警的判斷力,阿拓你這顆草包腦袋可能轉不過來吧,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去試試看。」

  「甚麼草包腦袋!」

  「就是腦袋裡沒有腦漿,全塞滿了草。」

  「你的意思是,我是個蠢蛋就對了?」拓實一把扔掉傳單,「告訴你,我正因為不是蠢蛋,才會提早考慮到好幾步之後的事。我想做的是有未來、有理想的工作,幹保全能幹到成為億萬富翁嗎?能住在有私人游泳池的豪宅嗎?我不是常講嗎?我要幹就幹大事,我會一夕致富的!你要是這麼想幫我介紹工作,麻煩介紹有點理想的來吧。」

  千鶴拾起傳單,深深地歎了口氣。

  「想幹大事,要一夕致富。」她說著又歎口氣,「這種話,只有蠢到沒藥醫的人才說得出口啦。」

  「你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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