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時生 | 上頁 下頁
一七


  「甚麼『拔釘的』?」

  「呃……,沒甚麼……」時生搖搖頭移開了視線。「那是甚麼?」

  他的視線落在拓實從超市討來的那袋塑料袋上。拓實撇嘴一笑,將那袋東西拉近身邊,輕輕拍了拍袋子說:「這是我最強的戰友。」

  「好像是吐司之類的?」

  「正是吐司,不過不是一般的吐司。整條吐司切片時,頭尾的吐司皮不是不能賣嗎?這袋全是吐司皮,一包有三十多片,完全免費。」

  時生的眼神頓時閃現光芒,「窮人披薩嗎!」

  「甚麼!?」

  「這上頭要塗西紅柿醬對吧?然後放進小烤箱烤一下,窮人披薩就完成啦!」

  拓實站了起來,這次不是他笑一笑就能放過去的了。他蹲到時生面前,問道:「你聽誰說的?」

  「……沒有誰說的,就口耳相傳……」

  「沒人會傳這種事哦。我這種自創的吐司皮吃法,從沒告訴任何人。這麼窮酸的事,沒辦法和別人說吧,可是你卻曉得,為甚麼?給我講清楚!」

  笑容從時生的臉上消失了,他直直凝視拓實的雙眼,拓實也迎上他的視線。

  「是我爸……告訴我的。」時生說:「我爸也是這麼吃吐司皮的,這不是你的獨創吃法哦,吐司和西紅柿醬都是很平常的食材吧。」

  「你爸也把這東西叫做披薩?」

  「是啊,大家想的事情都差不多呢。」

  「是嗎?算了,那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拓實扯住時生的劉海,一把往上提,「你那位父親大人是誰?姓啥名啥?告訴我吧。」

  § 8

  「很痛耶!」

  「當然會痛吧。要我放手,就老實給我說清楚。」

  「好啦,我說就是了,放手嘛!」

  「先告訴我你爸的名字。」拓實又使勁一扯,時生痛得皺起臉。

  「木拓……」

  「甚麼?」

  「木村拓哉啦。『木村』就是常見的木村,『拓』是拓實先生你的拓,『哉』嘛……,對了,是『志賀直哉』的哉。木村拓哉,簡稱木拓。」

  【注:志賀直哉(一八八三-一九七一),日本「白樺派」代表作家之一。】

  「幹嘛要簡稱?」

  「我也不知道,大概這樣比較好叫吧。」

  「是嗎?」拓實放開時生的頭髮,「不對吧,你不是說你和我一樣姓宮本嗎?你爸怎麼會姓木村?」

  「呃,我本來應該叫做木村時生,不過我心情上認同的是宮本時生嘛,反正有很多苦衷啦。」

  「苦衷啊。」拓實在時生面前盤腿坐下,「剛才是因為你突然哭了起來,沒辦法問個清楚。好了,到底是甚麼苦衷,講來聽聽吧,哭也沒用了哦。」

  提到剛才突然落淚的事,時生似乎也有些尷尬,撫著頭髮低喃道:「剛才很抱歉……」

  「小子,你沒有爸媽嗎?」

  「算是吧。」時生點點頭,「他們不在這個世界上,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講得這麼迂回,意思是他們都過世了嗎?」

  「過世啊……」時生小聲嘟囔著,接著說:「是啊,死了。得了不治之症病死的。」

  「哪一個?」

  「甚麼?」

  「你爸還是你媽,我問你哪一個是病死的。總不會一起病死吧。」

  「嗯,不是一起死的,不過也差不多狀況,他們是相繼過世。」

  「這樣啊,你還真可憐。」

  「不過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咦?真的嗎?」

  「我本來是孤兒,是他們領養我的。」

  「真的嗎?」拓實緊緊凝視著時生,「那還真巧,和我一樣呢。我也是養子。」

  「嗯,我知道,你的本名是麻岡拓實,親生母親叫東條須美子,對吧?」

  盤坐著的拓實猛地抽直背脊,盤起胳膊說道:「就是這一點讓我覺得你這傢伙一定有鬼。為甚麼你對我的事知道得那麼詳細?」

  「我爸啊,臨死前對我說,這世上只有一位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存在,名叫宮本拓實。接著我爸便告訴我很多關於這位宮本拓實的事情,包括出生背景、經歷等等。」

  「為甚麼你爸曉得我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大概花了好幾年調查你吧。」

  「調查我要幹嘛?」

  「不清楚耶,不過我爸說,要是他死了,叫我去找那位宮本拓實先生。」

  「找到我了以後呢?」

  「我爸沒說。他只說,只要見到你,我自然會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交代完就死了。」

  拓實仍交抱著雙臂,斜眼瞪向時生。從眼神看來,時生不像是在說謊,然而這番說明太過離奇,一時之間實在很難相信。

  「他說我和你有血緣關係?」

  「嗯。」

  「甚麼樣的血緣?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唯一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就是那個東條老太婆,這麼說來,你和她也有血緣關係嘍?」

  「雖然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但我想我和她是沒有關係的,因為我爸說,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只有唯一一個人,要是把東條女士算進去,不就有兩人了嗎?」

  「是沒錯,不過你爸說的又不一定是真的。」

  「這倒是……」時生說著垂下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