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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詳情我是不知道,不過聽說絕對贏不了。」

  「可是,如果是五子棋的名手應該會贏吧?」

  木原搖搖頭。

  「他們是不會跟這樣的人比賽的。他們只會選那種一定會輸的人。」

  「怎麼選呢?對方是強是弱,不下一局怎麼知道?」

  「他們不會跟自己上門的客人比賽,只會和知道對方實力的人比。所以,他們穩贏不輸。」

  「可是,我看過是客人贏的耶。」我反駁說。

  「三戰兩勝,他贏兩次了嗎?」

  「嗯。」

  「那傢伙是不是帶你去的人?」

  我默不作聲。被他說中了。

  「我想他是和店家串通好的。」木原歉然地說。

  「要是都沒人贏得了,客人就會放棄走人。但那是不行的,必須讓客人覺得就差那麼一點兒就贏了才行。為了做到這點,他們會讓客人看到眼前的其它客人贏棋。不光是這樣,他們也會讓那個客人贏,但是只會讓他贏三局中的其中一局。」

  聽著木原的話,我感覺全身汗毛豎立。那簡直就是倉持修第一次帶我去賭五子棋時的情景。

  只會和知道對方實力的人下棋,這一點也吻合。換句話說,他們只跟同夥人帶來的人下棋。我是「穩輸不贏的大肥羊」,因此被帶到那裡去。

  「那人是你的朋友嗎?」木原有點猶豫地問。

  「不是。」我搖搖頭。「他是一個不太熟的人。」

  木原臉上露出放心的表情,說:「我想也是。」

  倉持修和我進了同一所國中,不過因為班級離得遠,所以當時幾乎沒有來往。

  我開始思考當時花費在賭五子棋上的金額。從小學生的零用錢這個觀點來看,應該是筆不小的數字。我就是為了這筆錢,從祖母身上偷走了她的錢包。

  我想找倉持確認這件事情的真偽,問清楚他是不是欺騙了我。然而,現實情形卻不容許我那麼做。眼前發生更緊急的事,一個弄不好,可能會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

  任誰都看得出來田島牙科診所事實上已經經營不下去了。父親的右手不見起色,診所的大門依舊深鎖。

  儘管如此,父親還是沒有打算從事其它工作,照樣每天從早喝酒喝到晚,喝得爛醉就呼呼大睡。漸漸地,他也失去了尋找志摩子的力氣。

  我家的經濟狀況不斷惡化,漸漸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父親如今就算捨不得投注在志摩子身上的金錢,亦為時已晚。

  所幸阿春依然到我家幫忙。她領到的薪水應該不多。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來幫傭不是單純出自一片好心。

  為了東山再起,父親選擇放手一切。一開始,他似乎想將診所租給別人,卻找不到人肯租。想是田島牙科診所的名聲太糟糕,以致新開業的醫生也望之怯步。不得已之下,父親只好將整間診所賣掉,卻賣不了甚麼好價錢。

  每天都有不動產業者在我家進進出出,與父親商討事情。他們最後的結論是,土地連同房屋一併出售。

  父親打的如意算盤是——賣掉土地房屋,再找個地方蓋間小公寓,靠房租收入度日。失去唯一技能的他,只對坐著不動就有錢滾進門的事業感興趣。

  而不管父親做甚麼都要講上一句的親戚們,自然不可能默默地看著父親為所欲為。他們按例在我家召開了家族會議。父親的提議當場被所有人駁回。眾人一致認為,系出名門的田島家絕對不許將祖厝變賣他人。

  即使眾人反對,房屋的所有權卻握在父親的手中。父親力排眾議,或者該說是無視於眾人意見,遂將房屋和診所賣給了某家不動產業者。這件事情是發生在我上國中那年新年過後不久。

  我喜歡那間大房子,而且好不容易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各個房間,現在卻不得不搬家,令我大受打擊。而我對於今後不知何去何從更感到不安。我並不討厭父親,但自從他被那個叫做志摩子的女人騙了之後,我完全失去了對他的信賴。父親原本那麼寬厚的背膀此刻看起來卻是如此瘦弱。

  此外,我心裡還有個單純的疑問。搬家之後要吃飯怎麼辦?打掃誰做?髒衣服誰洗?鈕扣掉的時候該怎麼辦?

  父母離婚的時候,我毫不遲疑地選擇留在父親身邊。這個時候,我第一次後悔當初做下的這個決定。

  一個寒冷的傍晚,我出門到附近的書店。我並不是有事要去書店,我的目標是書店前的電話亭;口袋裡裝著滿滿的十圓硬幣。

  我一踩進電話亭,立刻拿出母親給我的護身符,裡面寫著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打電話給母親。因為雖然無憑無據,但我相信母親總有一天會打電話給我,或來找我。可是,母親卻沒有和我聯絡。

  我將十圓硬幣投進投幣口,撥電話號碼,心裡七上八下地聽著電話鈴聲。

  過不多久,電話通了。

  「喂,您好,這裡是山本家。」

  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的口吻聽起來很冷淡、一副嫌麻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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