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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殺人之門 | 上頁 下頁
一六


  每次回想起當年,我就覺得可恨。不論誰都好,要是有人提醒父親一下就好了。或許要讓迷戀上年輕貌美女性的父親覺醒並不容易,但當時要是有人阻止他繼續荒唐下去的話,說不定就不會引發那麼嚴重的後果了。

  到銀座購物後過了一個多月,那天夜裡父親也外出。我一邊用新買的音響聽披頭四,一邊像平常一樣看著推理小說。

  接近淩晨一點的時候,電話響起。在那之後,從來不曾有人在那麼晚的時間打電話來,著實嚇了我一跳。我走到走廊上,提心吊膽地伸手拿起放在櫃子上的黑色電話。

  「喂。」

  「啊……請問……」打電話來的男人似乎感到困惑,話只說了一半。他大概沒有想到接電話的會是一個小孩子吧。「這裡是田島家嗎?」

  「是的。」

  「啊,這樣啊。你母親在家嗎?」

  「她不在。」

  「那麼,家裡還有其它大人在嗎?爺爺或是奶奶都可以。」

  「沒有,只有我在家。」

  「只有你在家?」

  男人不知如何是好,和身旁的人講了一些話之後,才又拿起話筒講話。

  「其實我是警察。你父親受了傷,被送進醫院了。」

  「咦?」我嚇得全身發冷。

  「等一下會有巡邏警察到你家去,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幫我查一下親戚或是熟人的聯絡方式?」

  「哦,好。」我回答時腦中一片空白。

  男人問我叫甚麼名字。我費了不少工夫,才告訴他和幸的寫法。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在慌亂中度過。先是警官到家裡來,然後親戚也趕來,問了我一大堆問題,又命令我做東做西。

  當我到達父親被送進的醫院時,天早已亮。然而,卻因為謝絕會客的關係,我最後還是無法見到父親。

  事後經人說明,綜合我知道的部份,那天夜裡發生的情形大致如下。

  父親像平常一樣前往志摩子工作的店,喝到十二點多,然後一個人離開酒店,到另一家酒吧去。他和志摩子約在那家店裡碰面。

  然而,父親在前往另一家酒吧的途中,卻被人從身後襲擊,當場昏倒。那條路沒甚麼人經過,所以並無目擊者。在父親昏倒之後,經過的路人皆以為他是醉倒街頭,壓根兒沒想到要報警。直到後來,才有一個拉著攤子賣拉麵的大叔發現父親的頭在流血。

  父親的錢包等隨身物品都還在身上,警察從他的身分證和名片確認他的身分,於是才打電話到家裡來。

  現場找到一把沾有血跡的螺絲扳手,上頭的血跡和父親的血型一致。警方認為這並不是一起搶劫財物的案件,而是和父親有仇怨的凶嫌所為,經過搜查之後發現,嫌犯是一名在新橋工作的酒保。這名酒保和志摩子在交往,志摩子一個星期有一半的時間會在他的住處度過。

  志摩子和父親交往純粹只是為了錢。她的最終目的是和她的酒保男友開店。為了這個夢想,她似乎能忍受暫時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不喜歡的男人。

  但是,年輕的情人可就受不了了。那天夜裡,他找到志摩子和父親相約的地方,就地埋伏等待父親的到來,再從背後襲擊父親。

  他被警方逮捕招供之後,還聲稱自己無意殺人,只是想要讓父親吃點苦頭,或許父親就會有所警戒,不再接近志摩子。犯罪的動機竟是出於如此單純的想法。

  父親被送進醫院之後不久就恢復了意識。他的頭上有兩處重傷。我見到父親是在事發後的第四天。父親的意識很清楚,對於事件的經過也記得一清二楚。父親在被毆打之前,看到了躲在大樓背後埋伏的男人的臉,使得警方得以及早破案。

  父親住院期間親戚們輪流到家裡來住。他們不斷向阿春打聽志摩子這個風塵女子的事,關心的焦點集中在父親到底在她身上浪費了多少錢。從阿春那裡聽到事情經過的親戚,無不皺起眉頭。

  同時,親戚們偷偷地在我家召開了一場家族會議。當時,還找來了負責診所會計事務的稅務代書。他就像個被告,坐在眾人面前被質問我家的財務狀況。

  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牙科診所的經營情形每況愈下,以及田島家的存款大幅減少。有人攻擊稅務代書為甚麼放任不管,讓事情落得這般田地。稅務代書小小聲地反擊說自己只負責稅務,對於經營沒有置喙的餘地。再說,稅務代書根本無從掌握顧客私底下怎麼用錢。

  親戚們七嘴八舌地說:「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田島家會完蛋的,一定要快點想想辦法。」但吵了半天也討論不出立即見效的解決方法,所以只好等到父親出院再說。

  然而,事情的嚴重性卻超乎他們的想像。

  三天后,父親出院。父親的堂姊妹們說要去接他出院,但父親卻自己回家。他的心情糟透了,親戚上前迎接,他也懶得搭理。

  「他是惱羞成怒啦。錢被女人騙了,還遇上那種倒黴事,才會感到難為情,沒臉見大家。」親戚嘟囔地回家去了。

  我和父親好久不曾一同吃飯。那天夜裡,阿春為我們煮了一頓大餐。

  然而,飯吃到一半,父親卻突然停下筷子,瞪著自己的右手。我也發現到,父親的指尖在微微地抽搐。

  「爸……你的右手怎麼了?」

  父親沒有馬上回答。他盯著自己的右手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往我這邊看。

  「耶?啊,哦,沒甚麼。」父親放下筷子,直接走出餐廳。

  ***

  牙醫就像工匠——這是父親的口頭禪。

  「你想想看!牙醫又削又補的,還要將金屬填進牙洞裡,再說又不能將齒模師做好的假牙,直接放進病人的嘴裡就算完工了事,還得依照每個人的情況,做最後的修整。這哪裡不像工匠?牙醫和金屬雕刻師、手工藝將一樣都是工匠。證據就在於,不但做出來的工要好,價格也要便宜。這都是要靠技術的。同是做金牙,金子用的量越少,價格自然就越便宜。」

  父親以自己的高超技術為傲。只要一有病患跑來找父親哭訴,抱怨別的牙醫做的假牙戴起來有多不舒服,父親就會高興一整天。

  「口腔就像是從人體獨立出來的生物。要是像最近的年輕牙醫那樣,只有那麼一千零一招的話,根本應付不來各式各樣的病患。唯有徹底看清口腔的情形,才能完全根治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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