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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不,那倒是沒有。」

  我無法將那封信已寄到家一事說出口,依然遵照著「不准對人說」的指示。

  「這樣啊,我也沒有。」倉持說。

  當時,我心想搞不好他也收到了。畢竟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從同樣的人收到信的可能性很高。

  「要是信寄來的話,你會怎麼做?按照上頭寫的去做嗎?」

  「這個嘛。」我慎重其事地回答。「沒有真的收到信,我也不知道。」

  「聽說要是切斷詛咒之輪的話,詛咒可是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哦。」

  「怎麼可能嘛。」

  「是嗎?聽說真的有人死了耶。」

  「那一定是碰巧啦。」

  「不過聽說就算真的收到詛咒,只要將詛咒的數目刻在神社的鳥居上,就能得救唷。」

  「是哦。」我裝做不感興趣的樣子。

  另一方面,當時家裡有些微妙的變化。父親為了逃避每天的家事,雇用了新的女傭,不過究竟沒有再次雇用小富。新來的是一個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她已經過了五十歲的瘦小女子。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的全名,父親要我稱她阿春姨。

  阿春是個做事一板一眼的人,打掃的動作幹淨利落,每當我放學回家,家裡總是一塵不染。除此之外,她也經常幫我們洗衣服。如此一來,洗完澡就不會找不著內褲了。她做菜的功夫普通,不過當時偏瘦的我馬上就恢復了原本的體重。

  只不過她的個性是給一分錢,做一分事,從來不做分外的工作。她只要一做好我跟父親的晚飯後就趕緊回家了。連父親晚歸,我必須一個人吃晚餐的時候,她也不曾陪過我。說到底,她只要沒事,就不會跟我說話。她大概認為陪小孩是薪水範圍外的工作吧。她的態度完全符合了「沉默寡言」這四個字。

  從孩子的眼中看來,阿春稱不上是個美女。況且她的年紀比父親還大,父親好像也沒有想要和她做出當時跟小富的行為。星期六的午餐是我們三個人唯一齊聚一堂的時候,但父親對阿春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前面說過父親有時候會晚歸,但那並不是因為工作。受到先前的謠言影響,上診所的病患有減無增。屋漏偏逢連夜雨,車站前新執業的牙醫頗受好評,病患似乎都跑到那邊去了。

  雖然那大概也是原因之一,不過父親在工作之後,出外喝酒的頻率增加了。剛開始,父親還會回家一趟,告訴我他要出去一下。久而久之,他說都不說就出去了。因此,有好幾次我都是等了半天之後,才吃起冷掉的晚餐。就我而言,我是想要恪守「不能比父親先下筷」的訓示,不過久而久之我也就不等父親,自己先吃了。

  父親似乎去了銀座,每次回來總是滿臉通紅,嘴裡吐著酒氣,說的話讓人摸不著邊際,而且還有好幾次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父親原本就愛杯中物,只不過在那之前從未如此醜態百出,著實讓我有些吃驚。他的酒力沒道理突然變弱,應該是酒量增加了吧。

  記不得是甚麼時候的事了,有天父親這麼說道:「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會晚一點回來。搞不好就不回來睡了。你明年就上國中了,一個人沒問題吧。」

  這句話令我吃驚,不過我還是默默地點了頭。父親見狀露出滿意的表情。

  「睡覺的時候門窗要鎖好。原則上,我會拜託阿春儘量晚點回去。」

  當時父親的穿著與平常有些不同,就像是出現在外國電影中的紳士。只不過他沒有像銀幕明星那樣會穿西裝。

  是夜,父親沒回來。父親說「搞不好就不回來睡了」,但其實他原本就打算那麼做吧。

  自此之後,父親三不五時就在外過夜。不過他從沒告訴過我,他是在哪兒過夜。

  有天夜裡,父親也外出。隔天沒放假,照理說父親應該不會外宿。我一邊在被窩裡看書,一邊等著父親歸來。漸漸地,我習慣了一個人過夜。當時,我熱中于阿葛莎·克麗絲蒂的作品。她的作品內容大多與毒殺有關,對於因祖母事件而對毒藥感興趣的我而言,是很好的教科書。不過,我對她的作品也不是完全滿意。即使理智上能夠接受小說中所描述的犯罪動機及犯人心理,但感覺上還是覺得有點難以認同。直到現在,我還是完全無法瞭解,兇手在設下毒藥陷阱之前,突破心理障礙的瞬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父親應該是淩晨一點左右回來的。當時看的小說著實有趣,讓我完全忘了時間,一頁接著一頁。

  若是平常,這時已是就寢時間,但我聽到外頭有聲音,於是直接穿著睡衣起身。我很期待父親有時候帶回來的盒裝壽司,心想說不定今天也……

  然而,那天夜裡父親帶回來的卻不是吃的。

  當我走到走廊,正好撞上隱著腳步聲從玄關走進來的父親。父親狼狽異常,大概是篤定兒子在睡覺的關係,不過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父親的背後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噢,搞甚麼,你還醒著啊?」父親僵硬的臉上浮現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說我在看書。但父親好像沒有聽見我說話,回過頭說道:「這是爸爸的朋友。」

  「晚安。」那女人點了個頭。她身著和服,挽著頭髮,臉蛋嬌小,膚色白皙。此外還有一對迷人眼睛以及細長睫毛。不過大概是假睫毛吧。

  「晚安。」我點頭回禮。那女人身上飄散著一股我從沒聞過的氣味。我心想,父親就是去了這種粉味的場所。

  「爸爸跟朋友有點話要說,你快去睡覺。」

  我順從地對父親點點頭。穿和服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在低頭微笑。

  我不知道父親把我當成幾歲小孩,但至少我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察覺到他們接下來打算做甚麼好事。我想,父親之前與小富在放棉被房間裡做的事,現在換成和這個人做吧。

  隔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穿和服的女人已經不見了。父親在寢室裡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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